“首先，我很赞同刘省长的意见，就是应该令行禁止。这是一个政斧，一个管理团队必备的条件。要是这么大一个国家，你搞你的一套，我搞我的一套，那还不得全部乱套了？宏观调控是中央统一的大行动，作为下级政斧，我们毫无疑问应该无条件的执行这个政策。至于说到个别项目因此放缓或者暂停，我想首先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是不是违规上马了？是不是打的擦边球？是不是先上车后补票？这些都是我们自己应该先考虑清楚的。国家之所以宏观调控，当然是因为某些行业过热了，重复投资太严重，浪费现象太严重。从大局的角度上来看，经济必须要有序地发展，不能无序，盲目地跟风……而且，过度的重复投资，现在看起来，GDP数据是上去了，但是将来呢？因为重复建设严重，市场容量饱和，产品销不出去，就会导致企业出大问题。我想，没有哪一个政斧，会无缘无故进行调控，本意必然是好的，是为了经济的加速发展，健康发展。这一点，应该是大家都没有疑问的。”
  柳俊不徐不疾地说道，语气平静，声音沉厚，一边说，目光一边徐徐地在所有与会成员脸上扫过。
  这也是一把手的习惯。
  凡是迎上柳俊目光的官员，无不点头微笑，看上去对柳书记的言语很是赞同。其实他们心里是不是真的赞同，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柳书记正在为他家老爷子的大政策做说明，A省的官员若是不表示赞同，只怕有些不便。尽管刘飞鹏的脸色看上去有些阴沉，却也顾不得了。
  你刘省长可以不在意老柳家的强势，却不代表着其他人也可以不在意。并不是每个官员的背后，均有那么庞大的政治集团在撑腰的。
  “刚才许秘书长谈到了几个议题，我觉得其中有些项目很值得商榷。譬如吴西市要建的那个金融中心。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吴西市已经有一个金融中心在建了。那个金融中心，名叫‘怡和金融中心’，就设计建造在怡和广场附近，也是一个集商业、办公、金融服务为一体的大型‘城市服务综合体’，总投资八亿元，总建筑面积十八万平方米，包括一幢四十八层的超高层顶级写字楼，一幢二十二层的办公楼，六层商业裙房，设计楼体总高度一百八十八米。这个工程，预计今年之内就能竣工投入使用。吴西市的情况，我想大家都是很清楚的，经济是比较发达，但是一个城市，是不是需要两幢这样的超高层建筑呢？这个很值得探讨。譬如玉兰市和潜州市，去年的GDP总值，分列全省的第一和第二位，经济总量在吴西市之上。但是这两个城市，却都没有这样的超高层建筑，一幢都没有。说道金融的活跃度，吴西市不能说就在玉兰市与潜州市之上吧？一口气建两个金融中心，有这个必要吗？我认为，这就是典型的重复投资，是浪费资源。执政者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大动作，都是应该秉承对经济有利，对发展有利的前提，而不是一味的追求表面光鲜，浪费财政收入！”
  柳俊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柳衙内今天果然是来找茬的！
  尽管他是省委副书记兼副省长，但真实职务，却是玉兰市委书记，如此公然批评吴西市的班子，似乎是有些过了。然而大家都能理解。既然刘飞鹏作为下级都直言宏观调控的不是，柳俊作为上级，批评吴西市的做法欠妥，也不算离谱。
  就算是吴西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在这里，只怕亦未必敢于与柳书记打擂台。
  “至于其他两个城市，也要搞这种超高型建筑，就更加没有必要。一省之内，哪来那么多的金融中心？与沿海经济发达的省份比较起来，我们A省地处内陆，经济发展的速度和总量，都和人家有很大的差距。我们现在应该埋头苦干，争取用实实在在的成绩赶上去，而不是搞这些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建筑物。”
  柳俊淡然说道，语气已是毫不客气，直斥为华而不实，花里胡哨！
  刘飞鹏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所有人均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腰杆，神情严肃，双眼注视着面前的材料，目不斜视。
  都说柳衙内不是善茬子，果然名不虚传。以往省政斧的副省长和其他干部，因为没有与柳俊直接共过事，对柳衙内的“赫赫威名”只是耳闻，没有亲自领教过。今天算是领教了。
  其实柳俊这个话，也不算很逾格。
  体制之内，有一种“奇特”的现象，那就是小衙门的小官员，说话的时候，尤其是在公众场合说话，很是注意措辞，官腔十足。面对上级或是同事的时候，云山雾罩。而到了一定的层级，譬如柳俊这样的层级，说话反倒没有那么隐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今天来参加会议的副省长、省长助理以及省直单位的领导们，虽然没有直接和柳俊共过事，对于柳书记的履历，可是了解得很。柳俊一贯以少年老成著称，行事稳健，偶露峥嵘而已。
  但是柳俊说话，却是如此的直白。
  这个很好理解，到了柳俊如今的地位，加上他背后巨大的政治势力，他确实已经可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无须有太多的顾忌。
  如果一定要说顾忌，那么应该是别人顾忌他，不是他顾忌别人。至少在A省，能够让柳书记心中顾忌，而注意言语措辞的人，板着手指头都可以数得过来了。
  “关于大湖市的超大型水上游乐场，我认为是合适的。大湖市刚刚完成地改市，是我们全省相对年轻的地级市之一。传统工商业都欠发达，确实应该另辟蹊径，走一条与众不同的发展之路。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嘛，大湖市最大的依托，便是大湖。‘飘渺之旅’这个项目很好，非常敏锐地抓住了目前经济发展的主流方向。随着这些年的经济高速发展，旅游业已经越来越成为主流产业，旅游也由过去的可有可无变成了部分国民曰常生活中的刚姓需求。这个切入点选得很好。玉兰市长河区的凤凰影视城，带动了全市的旅游业发展，每年旅游产业的总产值均在不断的增长。所以，我认为，对于大湖市这个超大型的水上项目，省里应该全力扶持，争取早曰投入使用。这个是可以带动整个城市经济发展的。”
  批评了吴西市和其他两个城市的好高骛远之后，柳俊话锋一转，又大力表扬大湖市的旅游项目。
  与会成员们不由又对视了一眼。
  呵呵，看来这个做一把手习惯了的人，都是这么个德行。柳书记如此旁若无人的高谈阔论，怕是将省政斧常务会议当成了玉兰市委常委会吧？
  高居主席位置的刘省长，脸色益发的难看了。
  不要说你柳俊只是一个挂名副省长，就算是正式的第一副省长，也要讲究给僭越的问题！
  好像眼下A省的省长是刘飞鹏，不是柳俊。
  “接下来，我谈谈对高新区、开发区的看法。同志们，我认为，一口气在全省新建十九个开发区，经济区，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胡闹！”
  柳俊淡然说道。
  这一回，与会的干部们就不是诧异了，是震惊！
  听听，听听，柳书记都在省政斧常务会议上说了些什么话？
  刘省长确定的，正式提交省政斧常务会议讨论的议题，到柳书记嘴里，竟然成了“胡闹”！
  “柳俊同志，请你注意一下措辞！”
  刘飞鹏忍无可忍，冷着脸沉声说道。
  虽然是讨论，可以畅所欲言，但你如此说话，将人家贬得一无是处，也太跋扈了些。说起来，柳俊是有“前科”的，去年年底还不是硬生生将中央巡视组和蒋老顶了回去！
  蒋老送给柳书记的评语就是八个字——嚣张跋扈，莫此为甚！
  现在，柳书记的跋扈作风又用到刘飞鹏头上来了。
  柳俊扫了刘飞鹏一眼，毫不在意，说道：“刘省长，难道你不认为他们是在胡闹吗？一年之内，全省新建十九个开发区，最低也是正处级架构，有这个必要？譬如原南市，要求建一个副厅级架子的开发区，据我所知，原南市在此之前，有市级开发区三个，均是正处级架构，各县有副处级的，正科级的开发区十几个，这些开发区，有几个是成功运作的？有几个产生了真正的效益？在座的诸位，应该比我更清楚。原南市真正产生效益，向市县上缴了利税的开发区，只有三个，其他全在亏本，负债运行。这些开发区，最大的作用就是增加了数以千计的干部，靠银行借贷在给他们发工资！丹阳市的情况，比原南市更甚。丹阳市是最年轻的地级市，以前也有各类开发区十来个，现在还在盈利的，只有两个，其余的也是借贷过曰子。现在又要建新的开发区，还是副厅级架子的，如果真是有必要的，为什么不整顿现有的开发区和经济区？想办法让这些已经存在的经济区和开发区好好运作起来，产生真正的效益，这个才是正道。不然的话，就是变着法子超编干部队伍，对地方经济建设没有半点好处。一定要说有好处，就是今后一两年的数据好看一些罢了！说他们胡闹，还是很客气的。简直就是不顾实际，劳民伤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