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松低头装死, 康熙的视线依然在他身上。
  他年纪轻，伪装得再好也掩藏不了本性跳脱，康熙偏偏看中他这点, 是御前其他人身上没有的特质。
  “你说说看, 事事都遂了他的意，他有什么不开心的？”
  “玩得不开心？抑或有人同他说了什么？”王小松猜测。
  事事遂意也只是读书一事上，小孩子的性子本就一天三变, 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也很正常, 仔细一想, 六阿哥是很久没出现过了，也不来蹭饭了，之前隔几天又来混饭吃。
  康熙往椅背上一靠, 给他递了个眼神：“你去趟上书房, 将小六带过来。顺带告诉魏珠，中午多备几个小六爱吃的菜。”
  王小松赶紧退了出去。
  康熙则在思索王小松的话。
  玩得不开心是不可能的, 宫里上下没有谁比胤祜能玩, 若是有人说过什么……康熙首先怀疑起李之芳。
  可怜的李之芳, 这个师傅真的不好当，把学生教好了是应该的, 遇到问题他就是首要嫌疑人，实惨！！
  ……
  王小松奉了康熙的命令去上书房请人。
  李之芳脸上带着微笑，心里开始骂人：折腾个什么劲啊？一开始就交代他, 六阿哥不爱读书让他态度温和一点。可从头到尾六阿哥没有排斥读书, 一切都是皇上以为。
  人家好好的读着书，又要把人喊走。
  不到一个月, 搞出多少事了？
  在李之芳眼里, 胤祜不好好读书是康熙从中作梗！
  一个当爹的, 一个当师傅的，俩人在暗戳戳地互相埋怨。
  全赖胤祜在李之芳面前的好孩子形象太深入人心了，也怪康熙看儿子时滤镜八米厚，横竖都不是胤祜的错。
  误会就是这么产生的。
  胤祜被带到乾清宫，仍是一副乖相，该笑笑，该喊人喊人。
  王小松瞧着与往日无二。
  康熙却敏感地发现儿子笑起来不如以往那般生动了，他得上天厚爱有张精致漂亮的脸孔，往日里笑起来整张脸熠熠生辉，今天却像蒙尘了一般，笑容里多了几分客套疏离。
  他突然意识到儿子跟他生疏了。
  才短短几天不见，太奇怪了。
  康熙把胤祜拉到跟前细问：“怎么好久不来看皇阿玛？”
  胤祜歪着脑袋想了想，很久吗？
  好像不算久，他最近白天上课，回到阿哥所还要看视频自学，除了去钟粹宫蹭饭，其余时间都是肥宅日常。
  宅是宅了，就是没能养肥。
  “我忙着读书，皇阿玛也很忙。”
  “读书比皇阿玛重要？”康熙目光一闪。
  让一个不爱学习的孩子把读书挂在嘴边，绝不是李之芳的手笔，他没这个本事在几天里改变胤祜。
  康熙立刻换了目标——太子。
  除了太子和皇后，其他人说话没有这么重的分量，皇后又是个爱子如命的，恨不能他再晚两年进学，怎么可能压着他好好读书？
  有嫌疑的只剩太子了。
  “皇阿玛比读书重要。”胤祜纠结地抓了抓头，这算什么问题？他怎么可能爱读书？他是不得不读书好吗？
  “那为何不来找皇阿玛？”
  “你骗人！”
  “朕何时骗过你？”
  “说好的南巡北巡都带我一起去，可南巡名单上根本没有我。”胤祜低垂着眼帘，语气平淡，听不出喜乐。
  他让伴读晚一个月进宫，以为渣爹能答应，就是默许带他去南巡，结果是他自作多情了，还好他没让紫玉收拾东西。
  否则，临走前才发现没有自己，那真是丢脸。
  康熙紧盯着他，见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庆幸，根本就猜不透他的心思，明明很想去南巡，名单上没有他又在庆幸什么？
  即使猜不透，仍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当时是说等你年满八岁，你月初才满六岁，这也算骗你？”
  胤祜很轻易就接受了：“不算。”
  他回答得太干脆，脸上还带着笑，没心没肺的样子，一说他就认了，结果搞得康熙不上不下，还不如吵几句。
  气人的时候，康熙总想打儿子。
  现在乖顺了，他心里又很不得劲。
  康熙问：“想跟皇阿玛去南巡？”
  胤祜摇头：“不想。”
  想也没用，又不会带上他，去南巡是玩几个月，难道困在宫里他就能乖乖听话？怎么可能！他现在装乖是在迷惑渣爹，让渣爹放松警惕，等三月初一渣爹一走，他立马就逃课。
  他已经想好这几个月怎么利用了。
  上书房的学习生活太枯燥，作业繁重，他每天还要自学农业，每天都在忙碌，精力不够用，也没时间玩。
  这几个月他想以自学为主。
  康熙不知他心中所想，却明白儿子想跟他出去玩，还要口是心非地摇头说不，真是个别扭的孩子。
  他立刻起了逗弄的心思。
  若儿子哭一哭，或是闹一闹，多带个人也无妨。
  大手盖在儿子头上，康熙拖长了语气：“带你去南巡也不是不可以。皇阿玛给你个机会，你自己选。”
  胤祜抬头望着他，静候下文。
  康熙又道：“你和你皇额娘只能去一个……”
  “我不想去。”不等他说完，胤祜先给出了答应。
  姐姐难得有机会出宫玩，让他二选一？还是算了吧！
  没什么可选的，他根本不用选。
  康熙瞬间哑火了。
  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憋闷感，可话自他口中出来，已经覆水难收了。
  看着儿子平静的脸，康熙意识到逗儿子逗过头了，没有一丝犹豫，也不见半点失落，像是早就做好准备绝不可能带他出去。这是打心底里的不信任，康熙突然有点受伤。
  ……
  蹭了顿饭，胤祜再回去读书。
  太子又来乾清宫学习，康熙一直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
  盯了许久，还是太子先开口：“皇阿玛有事可以直说。”
  康熙心头起火，“胤礽，你跟小六说过什么？”往日里总是亲密地喊他保成，今天却变成胤礽，可见心里不满。
  “小六现在很听话了。”太子用一种极为平常的语气，好像在说一件很小的事情：“儿子见他进学许久，心还不定，就告诉他南巡名单上没有他，让他赶紧把心收一收，把心思放在读书上。”
  果然是他！！
  康熙怒斥道：“你弟弟才几岁？小孩子有几个不贪玩的？朕一直夸你是个好哥哥，你怎能对弟弟这么严苛？”
  又不用考科举，连他这个当阿玛的，都没有太高的要求。
  太子这个当哥哥的倒是管得宽！
  越想越气，康熙怒声骂道：“朕还活着，你就逼着小六读书。等朕崩了，你是不是还要他考状元？”
  最后这句话，吓得殿里的奴才脸色一白，立刻跪下了。
  “皇阿玛息怒，您会万岁万万岁。”太子依然是种稀松平常的语气：“小六比其他兄弟晚两年进学，学业上本就比几个同龄的兄弟落后一截，再不端正态度，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当然了，这种话只是说说而已。
  他弟弟读不读书都是最好的！！
  “你真是冥顽不灵！他是朕的儿子，他的前途自有朕负责，学业算什么差距？还是其他人学业好就能爬到他头上？”康熙抄起一本折子就砸了过去，可惜离得远，没砸到太子身上。
  太子也不生气，捡起脚边的折子。
  “学业是不代表一切。儿子还想磨磨他的性子，皇阿玛和皇额娘在他面前是慈父慈母，他要什么给什么，早晚会被惯坏……”
  “滚！”康熙不想看到他了，“朕的儿子，朕想给什么就给什么！”
  滚就滚。
  太子走出乾清宫，眼里闪过一丝讥诮。
  下午，又像个没事的人一样，牵着弟弟去钟粹宫混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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