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总比没有好。是什么？”无瑕道。
  阵法中沉默了半刻，珈兰清楚说道：“你们两个，立即开始准备冲击化神期！”
  第291章 百年化神
  冲击化神期。
  这五个字落下，无瑕和颜绯月都怔住了。虽然他们都已经是元婴后期的大修士，但比起无限趋近于化神期的寒针婆婆尚且还有一大段距离, 现在就开始冲击化神期, 那不是珈兰所说的成功几率不太高, 是根本没有。
  心中虽震惊，两人却一言未发。以眼前的情况来看, 就算他们在太乙上清阵中躲上七八十年, 七八十年后阵法被轰破, 面对外面众多元婴修士, 仍旧是没有半分生还可能的。除非他们的修为在这七八十年中能够有长足长进, 最好是至少有一人进阶了化神期, 以修为压制外面的人。而如果他们将这七八十年的时间用在冲击化神期上, 放弃寻找其他的逃生之法，那么若是未能顺利进阶，后果便是死路一条。
  这是一场赌博，输了, 赔上的便是性命。
  经历过多次奇险炼狱的磨难与生死危机, 无瑕第一次感到拿不定主意了。因为这次最坏的结果并非赔上她一人的命而已。七八十年，听上去似是长久，但于修仙之人而言却只是弹指一挥间，做错了决定，或许便是万劫不复！
  她转首，正遇上颜绯月看来的眸光，漆黑而宁静。
  颜绯月轻轻捏了捏她冰凉的手，“瑕儿……就照前辈说的做吧。”
  无瑕张了张口，语音蓦然哽咽：“颜绯月，我不怕死。但我怕你……”
  “瑕儿，”颜绯月抬指轻轻点在了她的唇上，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对她展眉低柔微笑，“即便最终我们失败了，但至少我们有这七八十年的时间相守。世俗界的凡人，七八十年便是一生，我们能够相守一生的时光，此生已无憾了！”
  他的笑容浅淡，却承载着刻骨的深情，带着奇异的力量，令无瑕心中最恐惧的东西无声消散了。无瑕突然意识到，其实一切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们生而为凡人，追逐大道原本就是逆天而行。这几百年的寿命已经是偷来的了，即便无法踏上永生那又何妨？能换来这七八十年相守在他们约定的海棠树下，这一生，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无瑕回以一笑，点了点头，祭出紫凰鼎。
  神婴丹的材料基本上已经集齐了，待丹药炼制出来，便可进入闭关。
  从这一日起，整片虚无空间内寂静了下来。
  太乙上清阵中没有传出任何动静，不知里面的人已经放弃了抵抗心灰意冷的等死，还是在计划着绝地反击。阵法之外，众修士在寒针婆婆用道魂神识威胁之下，一刻不停的轮流轰击着阵法，日复一日……
  就这样，时间过去了百年。
  诛神海上，万里无云。
  晴空之下，碧海无边，浪潮由远及近推迭而来，拍击在漆黑的礁石上，溅起一朵朵雪白的浪花。
  海中鲛人卷着浪花浮出海面，仰首望向天空高处一座巨城，若是无瑕在此，或许便会觉得这座巨城有几分眼熟。当初她通过裂天之变回到神洲大陆时，曾于那万花筒般的异空间内看见过一座悬浮在海上的回字型城池。
  不过与那一瞥不同的是，如今这座城四处都缠绕着一种碧绿的植物，看上去就像整座城池都是由这些藤蔓一样的植物支撑着般。
  十多束遁光从天边飞向空中巨城，遁光散去，十多个结丹期的青年站在了城外平台之上。城门处几名身穿统一蓝衫的筑基期少年们上前，恭恭敬敬抱拳做礼：“诸位师叔回来了？”
  秦司然走向城中，忽然停步问了一句：“海云君刻在城主府？”
  “海云君今日一早便与诸位长老去了海云神殿。”
  青年们来到城内中心，在那里，有一座浮在半空中的华丽宫殿。秦司然带领青年们站在宫殿外的长阶上，等待召见。一名侍者从宫殿内走出来，将众人领了进去。
  宫殿之内一间宽阔庄严的大殿中，海云天城城主，海云君秦司墨正负着手与几位修为高深的老者低声谈话，在大殿中央一座高台之上，有一个圆盘大小的琉璃球漂浮空中，琉璃球内海浪翻涌，海水上方一座城池，正是海云天城。
  青年们安静的立在一侧，直至几名老者离开，秦司然才上前拜道：“海云君。”
  “回来了？”秦司墨转身在宽大的座椅上坐下，问道：“炽冰宇城怎么说？”
  秦司然道：“奉星秘境的绮罗公主与狂炽荒漠的狂炽族王均言，炽冰宇城有了愈加严重的崩落迹象。”
  秦司墨未见有何惊诧，只是目光微微深了：“果然如此么……”
  秦少晅道：“不止炽冰宇城，这次我们还去尸阴地城看了一下，尸阴地城崩塌的情况严重多了！”
  “我们还联系了太玄山的陆道友和温道友，听闻烈阳黄城……已经完全崩塌了！”秦子钰接口。
  秦司然道：“海云君，绮罗公主说北寒之域的三国已结盟，百年之内，奉星秘境与狂炽荒漠的子民便将从炽冰宇城内迁徙出来，在北寒之域扎根。上古八城中只有炽冰宇城与我们海云天城中仍有血脉传承，我们……当如何取舍？”话音到了后面，已经越来越小。
  这番话令众青年们都心生怅然与浓浓的不舍，海云天城是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是他们生活了几百年的家，离开，大举迁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不论是感情上还是行动上，却都是难上加难！
  可这却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百年前他们拿回了玖藤萝，将天灾之下的海云天城救活了，在所有人都认为海云天城撑过了这次天灾，今后将永存于世千秋万代时，更可怕的灾害发生了——海云天城开始出现了崩落迹象。
  普通城民只当是天灾还未结束，但从真仙古墓中活着出来的他们却敏锐的猜到了，这或许与真仙古墓中正在发生的事情有关！很快这个猜测得到了证实，因为上古八城的其他几城也不约而同的出现了大规模的崩塌！
  上古八城，是太古真魔幽煞啸风狼煞风用天魔族七皇子的八件神兵创造而出，煞风陨落了，紫离殿下被封印在封神珠中的一半真魂与魔元失踪了……上古八城的崩落，在预示着什么？
  大殿之内沉默了良久，秦司墨淡淡开口问道：“正道三盟怎么说？”
  秦司然回道：“龙俊说他们说服了龙家代理家主，若我们迁出海云天城，至尊盟愿接纳我们。正阳盟那边，太玄山的代理首座太上长老，与沐阳宫的寒凌霄前辈也表示愿全力相助。至于浩然盟……如今一盘散沙，无人做主。”
  说起此事，便不得不想起百年前真仙古墓一行。当初神洲大陆上大部分的元婴修士都势在必得而去，至今却是无一人得出！作为在里面留的最久的一批结丹修士，他们被寒针婆婆甩出了那片虚无空间，直接通过那光球离开了真仙古墓，在古墓外守了数年也不见任何人再出来，才渐渐散了，回到各自门中。
  这一百年间整个神州大陆不论是正道三盟还是魔道四盟全部都是群龙无首，正阳盟与至尊盟还好些，毕竟是由修仙大派与修仙世家组成，即便太一尊与战阳尊不在，盟内依旧有人主持大局，而散修组成的浩然盟与更零散的魔道同盟，则完全处于混乱无制的状态。
  这一百年间虽然也有新的元婴修士出现，例如太玄山的温云与上官奕，例如沐阳宫的寒凌霄与清流，例如天灵寺的绝尘，例如魔道四圣麾下一些早已名声大噪的人……但正魔两道大部分元婴修士失踪，尤其是元后修士全体杳无音信，新鲜的血液注入也只是杯水车薪。不过也正因如此，正魔两道间的冲突反而减少了许多。
  总之这一百年，正魔两道元气大伤不得不相安无事，上古八城面临崩落，也没有余力插手任何势力的角逐，整个神州大陆都十分平静。
  但却是一种令人不安而心惊的平静，仿佛风平浪静下的暗流涌动，山雨欲来。
  “海云君，既然正阳盟与至尊盟都肯出力相帮，少了浩然盟，也不影响海云天城的……迁徙。”有人轻声说道。
  秦司墨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也不知是赞同还是其他意思。
  青年们相互看了看，都不再做声。而就在一片安静之中，大殿忽然震荡了起来！
  众人脸色一变，第一反应是海云天城的崩落加剧了，但立刻就发现了此刻整座海云天城的震动似乎不光是这个原因。
  秦司墨将复杂的目光投向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琉璃球中，琉璃球内的海云天城不见了，取而代之，模模糊糊出现了一面蓝光流动的盾牌，盾牌上隐约可以看见精致繁复的刻纹与古老晦涩的文字，稀薄的魔气缭绕在盾牌左右，似在叫嚣，又似在欢呼着、迎接着谁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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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2章 魔临
  青年们也看见了琉璃球内的变化，均是震动而奇怪：“碧潮珠内怎么会出现一面盾牌？”
  秦司墨的双目渐渐细起，轻声说了一句话：“你们说……那真魔亲口承认了, 上古八城为八件神兵所化？”
  噪嚷慌乱的大殿中瞬间无人说话, 只余大殿震荡的声音。青年们脸色变了, 秦司然道：“海云君的意思是……这面盾牌，便是……便是……！”
  秦司墨起身, 蹙眉凝重的目视碧潮珠半刻, 抬臂一挥袖, 碧潮珠内盾牌消失, 出现了一名服饰特异却庄重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惊讶道：“海云君？”
  “绮罗公主。”即便在混乱之中, 秦司墨还是有礼对绮罗一揖, “请问公主, 此刻奉星秘境与狂炽荒漠可还太平？”
  绮罗一讶：“海云天城也出问题了么？”
  “公主的意思是……”
  “半日之前奉星秘境发生了一场剧烈的地震，我立刻询问了狂炽荒漠，得知狂炽荒漠也遭遇了同样情形。星越长老说，炽冰宇城的崩塌或许加速了, 保险起见, 原定百年内开始迁出去的计划改变了，我们与狂炽荒漠已经联系过北寒国，立刻准备迁徙！”
  秦司墨闻言后，目色渐深。
  绮罗正色道：“海云君，若是海云天城也发生了异样，绮罗建议你也尽快准备带领城民迁徙吧！半个时辰前，奉星秘境的占星师与狂炽荒漠的预言师联合做了一次占卜，结果显示……邪魔将临！”
  绮罗说完之后，身影便自碧潮珠中消失了，碧潮珠内的景象再次回到了那面隐隐绰绰的盾牌。
  大殿之内无人言语，所有人都犹豫不决的看着海云君。几刻过后，秦司墨深深叹息一声，清楚说道：“集合所有城民，立时准备出城。”
  万里之外亡灵谷上空，真仙古墓的大门早在百年前便彻底闭合不复存在，这百年间，有许多人出于各种原因意图再次进入真仙古墓，然而不论用什么方法，那扇门却再未出现过，所有人最终都只能无功而返。
  随着时间的推移，修仙界越来越相信真仙古墓内的修士们不会再出来了，真仙古墓也将随着这些名震整个神州大陆修仙界的修士们的失踪，而永远淡出修仙界的历史。
  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一日，一只飞鸟飞跃亡灵谷上平静的天空时，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古墓之内，再不复百年前众修士志气满满深入探索时的热闹，整座古墓中寂静无声，似乎连飞虫与草木都沉睡了般。
  昆玉山中，虚无空间内——
  巨大的太乙上清仙阵已经显出形来，虽无法辨别阵内情形，但整个法阵都正处于剧烈的震荡中。法阵外，那些外界修士以为早已集体陨落了的元婴修士们，此刻正盘膝坐成一排一排，面色苍白的调集全身法力，全部注入轰击法阵的力量中。
  一名元婴中期的女修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寒针婆婆见状扬声道：“阵法马上就要破了！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
  龙家老祖淡淡看了她一眼，平静的开口：“寒针道友，我们日夜不休在此轰击阵法百年，有人扛不住这般巨大的消耗，也是正常的。何苦强人所难呢？”
  他不说还好，一说寒针婆婆便怒色横生：“哼！若非你们阳奉阴违不肯全力以赴，这阵法何至于整整百年还轰不破？”
  “哼哼……”一声轻笑响起，只见邪月圣一边输送魔气一边不疾不徐说道：“这话说得好像我们想在这里待上百年似的。寒针道友，这一百年来我们除了调息恢复，可一刻都未曾休息过，这样你还不满意，那我们也别无他法了。”
  “寒针道友，总之这阵法迟早将被轰破，你也莫急在一时，慢慢来吧。”太一尊缓缓道。
  寒针婆婆越听越怒，这几个元后大修士是轰击阵法的主力，偏偏他们中除了南宫琼霄谁都不肯使出全力，就连他嫡亲的玄孙晓芳尊也暗中放水。偏偏她需要他们出力，看出来了还不能明说，当初拿他们的道魂神识威胁他们一事已经踩在了底线上，再起冲突恐怕将节外生枝。
  怒火再汹涌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寒针婆婆狠狠出了口气，将头转向一边，专注的盯着阵法，而就在这个时候，被几十名元婴修士连续轰击了百年的太乙上清阵，发出了即将崩塌的轰隆声。
  太一尊几人都出现了凝重之色，寒针婆婆却是惊讶过后，得意的看了众人一眼，大笑：“你们拖延了几十年也只不过是让他们两个多苟延残喘些时日罢了！阵法已经开始崩塌，看你们还能拖到几时！”
  太乙上清阵上裂缝一现，整座大阵便摧枯拉朽崩塌起来！这座几十名元婴修士合力轰击了整整百年的大阵，几息之间便完全崩溃！
  寒针婆婆站起身来，盯住前方。大阵虽然破开了，但立时便有耀目的银光急涌而出，形成了一层光罩取而代之。
  两个身影从银色光罩内走了出来，乃是一头上天初期的冰雷白狮与一名元婴中期修为的高大壮汉。
  冰雷白狮张口便喷出汹涌的雷雪，那高大的壮汉身形瞬间涨大，小山一般，抬起巨大的脚掌朝众人踩下。
  寒针婆婆冷冷一哼，往逆龙通天令上一点，一层赤红色的光罩将雷雪与壮汉的脚掌挡在半空中。
  “你这蠢狮子，当初你有幸被老身看中得老身赠宝，今日居然这般不知好歹！真以为老身舍不得杀你？”言罢两手一撮，逆龙通天令在空中一转，光罩上射出细雨银针般密密麻麻的赤光，毫不留情便飞向白煊与巨奴。
  这枚逆龙通天令乃是寒针婆婆祖上那位仙人留下的仙家法宝，威力无穷，再加上寒针婆婆无限趋近于化神期的修为操控，白煊和巨奴在此宝的攻击下，即便不死也要重伤！
  而就在这时大量海蓝色的月轮凭空而现，所过之处，所有的赤光都烟消云散，连带着逆龙通天令放出来的那层赤红色光罩都击碎了。
  一股强大的灵压席卷而来，令众元婴修士们莫名感到心惊肉跳。众人盯着那些海蓝色的月轮，神色中逐渐染满了不敢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寒针婆婆一双浑浊的老眼瞪得几乎凸出来，低声自语。
  银色光罩内再次走出了个人，白衣胜雪，身姿纤细，正是无瑕。白煊与巨奴在原处隐身，无瑕伸出手，九九八十一枚月轮合而为一，缩小过后悬在她的掌心上方，静静旋转。
  无瑕这才抬眼向众人的方向看过来。
  “你……你……”寒针婆婆的声音不知不觉带上了颤抖，死死看着无瑕，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其他的元婴修士们也在那压倒性的灵压下冷汗直冒，心慌欲裂。
  “这般强大的修为！太一师兄，颜夫人她、她……进阶了……”云翳的话堵在了喉头，那三个令人界所有元婴修士梦寐以求、敬畏而神圣的字，他几乎说不出口。
  太一尊也是瞠目结舌，面对眼前的无瑕心神剧震，震撼不已。直至他用神识将无瑕扫了数遍也看不出修为，才肯定了心中那个不敢相信的猜测，苦涩的上前一步，躬身道：“晚辈……见过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