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摸了摸肚子。
  韩泽昊笑问：“饿了？”
  安静澜摇头：“不是。”
  韩泽昊明白安静澜的意思了，笑意更深了些，他声音柔和：“我们的宝宝，会很幸福。有妈妈陪着他，也有爸爸陪着他。”
  安静澜看着韩泽昊，看着看着，眼眶就湿了。
  她想到自己四岁的时候就和爸爸妈妈分离。
  而这二十年的人生里，她的生活如同一团乱麻。
  她并不是被抛弃，爸爸妈妈都没有不爱她。只是以为她死了。
  她突然觉得心好痛，妈妈以为她死了，二十年里，性情冷漠，满脑子里，只有对肖蓉的仇恨。
  爸爸以为她死了，一定也因为没有照顾好她而自责难过。所以，在得知肖蓉是始作俑者的时候，他亲手把肖蓉送进了监狱。在量刑不是死刑的时候，他近乎癫狂地叫嚷着为什么不是死刑。他恨不得肖蓉死！
  那一刻，她看到爸爸眼眸里的猩红，看到爸爸眼眸里的怒与恨，还有那深藏着的悔。
  那一刻，她突然释然了，再也不想怪下去。
  只是，还没有与爸爸相认的勇气。
  她忍不住有泪泛滥。
  韩泽昊伸手给她擦：“傻瓜，别哭。以后你，我，我们的孩子，我们的父母，我们的亲人朋友都会幸福。今天是个美好的日子，肖蓉入狱了，以后你再不必提心吊胆，再不必担心她做出伤害采薇妈妈的事情来。”
  “嗯。”安静澜哽咽着应。
  是的，今天是个美好的日子，肖蓉入狱了，虽然有了精神病历证明，未能判死刑，但十五年的牢狱之灾，已经足以让她下半辈子的人生暗无天日了。
  韩泽昊拉安静澜站起来，把她拥在怀里，大手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在她耳边道：“安安，不要不开心，做你想做的事情，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我永远站在你的背后，你一转头，就能看到我！”
  “嗯嗯。”安静澜又忍不住感动得想哭。
  秦嫣然远望着这一幕，眸色渐冷。
  *
  肖蓉入狱，霍梓菡跟个没事人似的，耳边不再有妈妈的唠叨，她觉得人生变得无比的幸福美好。
  她大刺刺地搬回霍宅里住去了。
  之前爸爸因为她私自把霍氏服装签给钟氏，又偷拿公章把股权转给田植的事情责怪她。
  后来妈妈一直留她在酒店里住着，她为了讨好Ma老师，加上爸爸又在气头上，她也就大多数时候都住在酒店里。
  现在没有了妈妈的牵绊，她觉得空气都是自由的了。
  爸爸从她那次因为田植而受伤中枪的事情之后，就给她打过多次电话，让她有时间就回家去住。
  现在Ma老师这里，她也不必再讨好，Ma老师对她好得不得了呢。她搬回霍家住，日子比之在酒店，就要爽得多了。
  住得舒服，吃得舒服。她觉得现在的日子再美好也没有了。
  享受惯了的人，要不是为了讨好Ma，为了得到竞争爵位的资格，她之前的那些日子，早就不能忍了。
  霍宅还是那个霍宅，却比之上一次回来热闹了许多。
  家里突然多出好多佣人来了，这一点，让霍梓菡觉得十分奇怪。
  她看到爸爸正在招呼着佣人打扫庭院，她有点不高兴：“爸爸这是庆祝妈妈入狱的意思吗？”
  她是责怪妈妈这段时间神神叨叨地怀疑老师是伍采薇的事情。她是宁可妈妈入狱，那是因为她想要获得更多的自由，她担心妈妈如果在酒店里住着，会破坏她的前程。但妈妈的入狱，她并不是不难过的。
  “菡菡回来了？”霍展鹏心里是高兴的，他脸上都带着笑容。
  霍梓菡翻了翻眼皮，更不高兴了：“爸，你和妈妈好歹夫妻一场，就算没有感情，你们还一起生了我呢。妈妈入狱，你就这么高兴？迫不及待地想要庆祝？比庆祝我第三轮时装赛出彩还要高兴？”
  霍展鹏唇角扬笑，解释道：“不是，是你瞳瞳姐姐要回来了。”
  霍梓菡的眉头蓦地拧了起来：“你说谁？”
  “你瞳瞳姐姐！”霍展鹏脸上的笑容更浓。
  韩泽昊给他打电话，说是周六带安安过来吃饭。
  他觉得，他灰暗的人生里又有了色彩，他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他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安静澜的身影。
  她成长得那么好，那么优秀啊！
  他想起她在工地戴着安全帽抱着图纸的样子，他想起她说法语的样子……
  不管怎样的瞳瞳，都是那么优秀！
  霍梓菡声音变得尖锐：“她是谁？不会又认个假的回来吧？”
  霍展鹏摇头笑：“说什么傻话，怎么会认错呢？她星期六就回来吃饭，以后你有姐姐了，她很优秀，你要多学学。”
  霍梓菡撇了撇嘴，满脸委屈地问道：“是不是有了姐姐，爸爸就不爱我了？”
  “尽说傻话。你和瞳瞳都是爸爸的女儿，爸爸怎么会不爱你。去休息吧！跟着Ma老师好好学习。不要再出去疯玩了，等到时装赛结束，爸爸给你庆祝。”霍展鹏说道。
  霍梓菡撇嘴问：“姐姐是谁，我认识的吧？”
  “嗯，认识。星期六你就能见到她了。去休息吧！”霍展鹏唇角含着笑容，提到姐姐两个字，他脸上都洋溢着慈爱的笑容。
  霍梓菡看着不舒服，嘟了嘟嘴往别墅里面走去。
  转头，便听以爸爸声若鸿钟：“都打起精神来，卫生彻底打扫三遍，把从前的那个秋千架换了，换成一模一样的，要全新的……”
  霍梓菡心头酸酸的不是滋味。
  霍展鹏交代好这些以后，精神饱满地出门。
  瞳瞳从小就喜欢喝橙汁，他亲自去市场挑些新鲜的橙子放冰箱里。
  想到现在瞳瞳已经二十五岁了，他又有点慌乱了。
  时光如梭，眨眼眼，瞳瞳已经大了。他缺失了瞳瞳二十一年的人生，他的瞳瞳，缺失了二十一年的父爱母爱。
  瞳瞳的习惯，还会和从前一样吗？
  他坐在车子里给韩泽昊打电话：“泽昊，现在给你打电话，会打扰你吗？”
  “不会，您有什么事只管直说！”韩泽昊淡然的声音。
  熟悉他的人，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敬意来。
  听到不会被打扰，霍展鹏便放心了，抓紧时间询问：“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不，是比较重要的事情，我想问问，瞳瞳她现在还爱喝橙汁吗？”
  “嗯，很爱喝！”韩泽昊强调的语气。
  霍展鹏心头就酸涩得厉害起来。
  二十一年了，瞳瞳那时候那么一点点大。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大姑娘了，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可是，她还保留着年幼时的那些习惯。
  他的鼻息变得有些重，他再问道：“瞳瞳还喜欢秋千吗？”
  韩泽昊顿了一下，说道：“她现在不能坐秋千！”
  霍展鹏立即想到瞳瞳怀孕了，抱歉道：“是我疏忽了。”
  韩泽昊真的很好，把瞳瞳照顾得那么细致。相比之下，他作为丈夫，太失职了。而作为父亲，更失职了。他霍展鹏的人生，糟糕得一塌糊涂。
  他听到韩泽昊说道：“安安不怎么挑食，她虽然以前生活的环境不怎么好，但是她的教养很好，站有站相，坐有坐姿，礼仪不比那些千金名媛差，并且更真实。她不喝咖啡，喜欢喝橙汁，不吃芥末，不吃生的海鲜，喜欢吃虾，基围虾或者美洲虾喜欢水煮，蘸花生油配姜蒜沫就好。小龙虾用油炸的她最爱，蔬菜不吃芹菜，最爱空心菜。肉类比较喜欢吃牛羊肉，拒绝狗肉……”
  韩泽昊说了好多好多，霍展鹏一一听在心里，越听心里越酸。
  他想，他的瞳瞳以前生活的那个环境，连瞳瞳想吃虾都会满足不了。
  他又想，韩泽昊身为瞳瞳的丈夫，却比他这个做父亲的对瞳瞳的了解要多得多。
  挂断电话以后，他开着车出去。
  他决定星期六亲自下厨。
  已经有多久没有下厨了呢？二十一年了，那场火灾以后，他再也没有下过厨，也不知道厨艺生疏成什么样子了？他想买点食材来试试看。
  他先去水果市场挑了橙子与一些别的看上去格外新鲜的时令水果，然后驱车去海鲜市场。
  车子经过Ann工作室的时候，安安与Emma走了出来，两个人站在门口有说有笑。
  霍展鹏不由地将车子停了下来。他的瞳瞳，那么优秀，长得那么好，他看着就不想移开眼睛，就想一直这么看着她，再也不要错过她的成长。
  安安送Emma上车。
  霍展鹏就这么看着安静澜，这是他霍展鹏的女儿，他的唇角扬起满足的笑容。她如今不仅是锦城第一豪门的韩太太，还有自己的工作室。
  她不会像普通的女孩那样，嫁了人就迷失自己。她像采薇，婚后也有着自己的生活，她们独立自主，自带光环。
  安安趴在Emma的车门旁，和车内的Emma有说有笑。
  霍展鹏轻轻地将车子开过去，就是想要靠得更近一点，他甚至于想要下车与她见面，然后叫一声瞳瞳。
  算了，听韩泽昊的吧，虽然没有明着说愿意相认，但愿意去霍宅里吃顿饭，已经是对他莫大的恩赐。他已经无比感激。
  突然一阵风声，一辆车子猛地从后面冲了出来，带着呼啸之势。
  霍展鹏看着那辆车子朝着安静澜冲过去，他吓得脸色大变。大喊一声：“瞳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