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了医院，见韩洛凡那一身的乌青肿痕，还是心痛了一下。
  他问韩洛凡，“怎么回事？多大人了还跟人打架。”
  韩洛凡不小了，不是那种十多岁不知事的孩子，他父亲是怎样的人物啊，他若是胡编乱造，肯定是逃不过韩冰那一双鹰隼般的双眼。韩洛凡直接沉默下来。
  见他闷不吭声，韩冰就知道，韩洛凡被揍这事，肯定是他先挑起的。
  知道儿子有错，但并不代表韩冰就愿意看见自己的儿子被人狂扁。他耐着性子，又问，“打你的人是谁？”
  韩洛凡不情不愿地说，“姓季的女人，和她的男人。”哪怕关了灯，看不见模样，单从那人的身高韩洛凡就能猜出他的身份。
  闻言，韩冰心里那点儿想要为儿子讨公道的想法，彻底偃旗息鼓了。
  他沉默了片刻，才说，“哦，那丫头看着不像是会无缘无故打人的，你是不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韩冰目光特别锐利，他看韩洛凡的时候，眼神是了然一切的。
  韩洛凡索性沉默到底。
  韩冰感到恼怒，没忍住，就骂了他一句，“你没事去找她做什么！你是个男人，跟一个女人计较算什么。”
  韩洛凡却大声地怼了韩冰一句，“那你还是我爸，是我妈的丈夫，你知道你最近在做什么吗！你，不顾我们的存在，堂而皇之地跑去为你的旧情人翻案！现在全郡阳市的人都知道了，我韩洛凡的老子对他初恋恋恋不忘，整天整夜的，连家门都不肯回了！”
  韩洛凡最近怨气很大，这还是他第一次爆发出来。
  韩冰被儿子这话，吼得一愣。
  他望着韩洛凡，目光很复杂，像是动了怒，又像是有些厌恶。被韩冰用带着厌恶的视线注视着，韩洛凡也是一愣。他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他自己也是个商人，他会察言观色，他不认为在韩冰眼里看到厌恶之色是自己的错觉。
  韩洛凡微微一愣，用凌厉的语气质问韩冰，“你为什么那样看着我？现在知道你的初恋过得不好，就开始讨厌起我来了？”
  韩冰目光闪烁了几番，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
  “小凡，你不懂。”他说了句跟蔡洁之前说过的一样的话。
  说完，韩冰丢下一句好好休息，就回去了。
  韩洛凡气得将身下的枕头朝门口砸了过去。正巧蔡洁提着汤推开门，那枕头直接砸到了蔡洁的脸。
  蔡洁被砸的一懵。
  枕头掉在地上，韩洛凡看见了蔡洁，先是一愣，接着才恼怒地说，“不是要砸你的。”蔡洁弯腰捡起那枕头，也不跟韩洛凡一般见识。她拿着枕头进屋，将枕头上的灰尘扫干净，又放下汤。
  蔡洁一边给韩洛凡盛汤，并轻声说，“我刚才在走廊上碰见你爸爸了。你说枕头不是砸我的，那是砸你爸爸的？”蔡洁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韩洛凡哑然了。
  蔡洁想起刚才看见韩冰时，男人那张阴沉的脸，她皱起眉头，问韩洛凡，“你对他说了什么？”
  韩洛凡没好气的将刚才那些话，都跟蔡洁重述了一遍。
  闻言，蔡洁竟然沉默了下来。
  她也喟叹了一声，又说，“小凡，别那样说你爸爸，有些事，你不知道，你不懂。”
  “一个二个都说我不懂，你们倒是告诉我，有什么是我不懂的！”韩洛凡受够了父母这种故弄玄虚的做法。都说他不懂，可谁肯跟他讲过事情的原原委委。站在儿子的立场上，韩洛凡看见的，就是韩冰的不负责任和蔡洁的软弱无能。
  被韩洛凡吼了一通，蔡洁竟然没有生气，又是一惯的沉默。
  韩洛凡一看见她这幅沉默安静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总是这样！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他那个死了的初恋，你不生气也就罢了，你还处处为他着想！”韩洛凡特别想看看他母亲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些什么。是水？还是豆腐渣？
  “你到底有没有一个身为妻子的自知！”
  听了韩洛凡的一通斥责，蔡洁张了张嘴，半晌后，才憋出一句，“你父亲也不容易，真的。”
  韩洛凡彻底气结。
  在他看来，蔡洁是彻底没救了，太软弱了。
  他决定放弃劝说。
  “小凡，来，喝点儿汤吧。”蔡洁给他熬的是萝卜排骨汤，香味在满屋萦绕。
  韩洛凡望着那汤，觉得自己看见的不是汤，而是蔡洁脑子里面装的水。他没好气地嘟哝了一句，“少熬点儿汤，多看点儿书和电视剧，看那种宫斗的。”
  说完，韩洛凡捧过那碗汤慢慢地喝。
  蔡洁起初没明白韩洛凡那话的意思，她到底不是年轻人，一时半会儿没能将‘水’和‘脑子’联想到一起，不知道有句话叫做——你脑子里是不是进了水。
  但她也知道这不是个好话。
  蔡洁望着韩洛凡，欲言又止。
  韩洛凡喝完汤，抬起头时，见蔡洁在收拾床边的垃圾袋。他想到季饮冰的话来，便盯着蔡洁的脸颊瞧，这越看，韩洛凡就越是心惊。他竟然没在蔡洁的脸上，找到一点和自己相似的影子来。
  韩洛凡心里一沉。
  他压下心中的荒唐感，故作不经意地提了句，“妈，都说儿子像母亲比较有福，我肯定是因为和你长得不像，才这么倒霉。”
  蔡洁笑着说，“你长得像你爸爸，一样的好福气。”
  韩洛凡哼了声。
  蔡洁换了垃圾袋，直起腰来，见韩洛凡已经喝完了汤，身后就将碗接了过来。
  韩洛凡把碗递给她，收回手时，又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妈，我该不会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了吧。”
  这话刚说完呢，韩洛凡就瞧见蔡洁神色一震，手一抖，小碗掉到地上。
  噼啪一声，汤碗四分五裂，破碎成许多碎块。
  韩洛凡挂在嘴边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他抬头注视着母亲，笑道，“妈，我开玩笑呢，你紧张什么。”
  蔡洁慌乱地回应，“没什么，这汤碗上有油，不小心滑了手。”蔡洁回头看了韩洛凡一眼，对上一张面无笑意，眸色深沉的脸。蔡洁顿时心慌不已，她说，“我去拿扫把收拾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