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唯那看似平静的口吻之下，细辨可以察觉到其中藏着一些委屈。
  方俞卿听出来了，她这才抬头看姜唯，眸中带着一些歉意。
  “姜唯。”方俞卿唤了他一声。
  姜唯嗯了一声，静静地望着她。
  方俞卿说，“姜唯你别这样，你这样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那几年，他们虽然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但他们之间到底是没有感情的，方俞卿就算想要关心一下姜唯，也找不到立场跟理由。
  她坦白讲道，“我现在很尴尬。”
  姜唯这才收回了那双显得过于专注的眸。他低头看着桌面，桌面干净得可以照出方俞卿的影子。姜唯看着桌面上那个方俞卿，又提到，“今晚有个聚会，你去参加么？”
  “嗯？什么聚会？”
  话题突然转变，方俞卿差点没跟上节奏。
  姜唯说，“你猜。”
  方俞卿想了又想，最后说，“反正不是你的生日。”他的生日是下半年，还早呢。
  姜唯笑了下，“你还记得我生日，这是个好事。”
  闻言，方俞卿更觉得不好意思。
  姜唯也没再逗她，他说，“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聚会，就是滨江一中曾经的一些校友创办的聚会，都是毕业后出入社会了的，我们有时候会抽空聚聚。”姜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葡萄酒，又说，“你知道的，说是校友聚会，其实都是那些人。咱们这个圈子，说大也不大，兜兜转转都是些听过或见过的人。”
  姜唯的社交人脉广大，姜家方家还有吴家，是滨江市的三大家族。无论走到哪里，姜唯都是人群中的焦点，他很少参加那些聚会，因为总有数不清的莺莺燕燕，亦或是那些有求于他的人，想要趁机巴结他。
  但今天，他忽然生出了想要去参加聚会的想法。
  他想要带着方俞卿去。
  方俞卿想了想，才说，“我就不去了，我认识的人也不多。”说来惭愧，虽是方家的孩子，但方俞卿并不热衷于聚会和社交，她小时候最常做的事，就是跟在她俞生哥哥后面当小尾巴，后来大些了，她忙着看书看小说、追动漫追星…
  社交是什么？方俞卿表示不知道。
  偶尔那些世家有大型的宴会活动，徐萍菲硬拽着她去的时候，方俞卿才会跟着去一趟。是以，人人都认识她方俞卿，但方俞卿却不认识别人。
  所以一听到姜唯提起这事，方俞卿就没兴趣。
  姜唯说，“你什么时候回法国？”
  “明天下午。”
  姜唯笑容微微一僵，他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么着急？”
  “留在这里也没事做啊。”
  姜唯竟无话可说。
  “你该不会是要定居法国了吧？”姜唯像是随口一说，但语气却带着试探。他问完话，就盯着方俞卿的脸，生怕错过了方俞卿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
  方俞卿认真想了想，竟然点了头。她说，“你也知道，我读服装设计的，我以后还想当一名设计师呢。法国那一块，是我追梦的天堂，或许毕业后，我会留在那边。”
  方俞卿是认真的。
  姜唯呼吸变得轻缓了一些。
  他连着喝了两口酒。
  放下酒杯，姜唯让侍者又给倒了一杯。他像是有些难受，方俞卿看见姜唯拉了拉领带，方俞卿仔细感受了下餐厅的温度，才说，“不热啊，你总拉领带做什么？”
  姜唯有些咬牙切齿地说，“我不热，我就是有点儿烦。”
  “烦什么？”
  姜唯又不肯说。
  方俞卿默默地看了眼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她心想：莫非是嫌她太能吃，耽搁了时间？
  姜唯干脆拿下领带，叠好，放进兜里。一抬头，就看到方俞卿对着盘子狼吞虎咽起来。姜唯愣了一下，没忍住，就满头雾水地问了方俞卿一句，“你做什么呢？吃这么快，也不怕噎着？”
  方俞卿嘴里装着肉，腮帮子鼓鼓的，竟莫名的可爱。
  她说，“我马上吃完，耽搁不了你多久。你下午是不是还有事啊？”
  姜唯沉默了一下。
  他理解了方俞卿的意思，他心中觉得不可思议，这丫头的情商到底是怎么长的，她怎么会认为自己感到烦躁，是因为她吃饭太慢的原因？姜唯特别想看看方俞卿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她这么傻，也难怪年轻时候会被骗。
  姜唯喟叹道，“傻！”
  方俞卿听到了，还不服气，还说，“我不傻的，傻子能出国？傻子能在短短一年时间内学会法语？”
  姜唯又无话可说。
  “嗯，你很聪明。”
  听姜唯表扬自己聪明，方俞卿却觉着这句表扬的话，还不如之前那话呢。
  深知自己不把话说明白，方俞卿就不会懂得自己的意思，姜唯盯着方俞卿看了片刻，才说，“那以后，都不打算回来么？”
  “怎么会？”方俞卿放下刀叉，擦了下嘴，又端起葡萄酒抿了一口。她端着杯子，跟姜唯说，“我母亲和哥哥都在这里，我还有几个可爱的侄子在这里，我怎么会不回来。”
  “逢年过节，还是得回来的。”
  姜唯听了这话，可不觉得开心。
  “那你以后，是打算找个法国男人结婚？”
  闻言，方俞卿想了想，才说，“这个说不准，缘分来了，就抓住。缘分不来，我也不强求。反正单身也挺好，单身可以看动漫看电视看小说…”她罗列了一大堆单身的好处。
  末了，又说，“结婚多受罪啊，生娃做饭，带娃扫地，逛街还得带个拖油瓶…”她是想不开才会结婚。
  听闻此言，姜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比较好。
  “除了你可爱的侄子们，除了你的父母和兄弟姐妹，这滨江市，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东西…或人么？”姜唯问这话的时候，眸色深沉，语气难得严肃。
  方俞卿不敢去看姜唯那装满了认真与探究的视线。
  她偏头望着窗外，说，“没有。”
  姜唯忽然站了起来。
  “走吧。”他神色瞬间就冷淡了许多。
  方俞卿深深地看了姜唯一眼。
  她猜到姜唯想听什么样的答案，可方俞卿又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