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泪掉得更凶。
  “还有呢？他还说什么了？”
  “没有了。”其实，是有的。
  周泫御让他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君兮嫁给沈云中，让他保护她，就像是他不在的那五年一样。
  周子谚昨晚没有懂，什么叫就像他不在的那五年一样。
  可是这会儿，忽然就全懂了。
  因为懂，他的心很痛。他不想让君兮知道这些话，是不想让她也跟着这么痛。
  若事成定局，五年又够不够？
  “没有了？”
  君兮婆娑的泪眼一抬，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子谚。
  周子谚点点头：“真的没有了。”
  也是，还能有什么呢？他这个决定，就等于说完了他后面所有要说的话。他终于如她所愿，救出她的父母，也能在沈云中找到证据之前，保全了他的兄长。
  这是舍身的两全之法，而他，只是个重情重义的傻子。
  君兮病倒了，一夜之间，高烧不退。
  周子谚把医生请到了家里，挂了一天的水，烧才慢慢地退下去。但是身上的烧易退，心里的症结却难愈。
  周子谚也开始怀疑起当年的案子，他暗中调查最近这段时间里周泫御接触的都是些什么人。只是周泫御作为恒富的总裁，交际的圈子太广，一时难以找到切入点。
  君兮请了几天的假，沈云中是知道的，但是他一直不知道原来君兮请的是病假，直到后来助理提醒了他，他才恍然，她生病了？
  家里的敏雅知道君兮生病的消息，吵着要去看她。
  沈云中便推掉了几个会，带着敏雅一早就往君兮的家里去了。他最近多数时候都是去医院看望君兮的弟弟，而鲜少有到她家里的机会。
  敏雅倒是来过几回，她显得比沈云中熟门熟路的多。
  敲了好一会儿门，君兮才出来开门。
  几天不见，她的确憔悴多了。最近这一番一番的打击，的确也为常人难以承受，更何况她还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而已。
  “君兮姐姐，你怎么病了！”敏雅一进门就抱住了君兮的腿。
  君兮摸了摸敏雅的头又看向沈云中：“怎么忽然过来了？我感冒了，怕传染小孩子。”
  她说着，将敏雅推远了一点。
  “没关系，我不怕！”敏雅又黏上去。
  君兮笑了一下。
  沈云中看着她，怎么一下子，连笑容都虚弱了。
  虽然病着，但是因为沈云中和敏雅的突然到访，君兮泡茶端水，招待工作一样不落。她忙里忙外的样子，反倒显得生分了。
  沈云中支开了敏雅，让她去君兮的房间里玩一会儿。
  君兮大意知道了沈云中的意思，主动把敏雅带去了她的房间里。
  “去见过周总了？”沈云中看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轻声地问。
  君兮敛眉：“还没有。暂时不让见。”
  “很担心？”
  君兮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似的。她是即将要嫁给沈云中的人，如今却为一个其他男人茶饭不思到如此憔悴的地步，的确也说不过去。
  “对不起，我……”
  “我知道。”沈云中打断了她：“很多事情我不会勉强你。但是现在孩子还在，晚点再说这个吧。”
  君兮看了看她房间的方向，点了点头。
  “周总这样杀身成仁的魄力倒是我没有想到的。”沈云中抿了一口茶：“周泫永为人太差劲，没想到他身边的人倒是个个都刚正的很。”
  君兮知道，也不是个个。也就周泫御和周子谚这两个同他姓周的人，反而与他不一样。
  “需要我帮忙吗？”沈云中问。
  君兮眸光一闪：“沈先生你还愿意帮我吗？”
  “虽然我与周泫永对立，但是我佩服周泫御。况且，你的事，无论如何我都不该坐视不理。”
  “谢谢。”
  “不要太生分了。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们两个再不熟悉些也说不过去。”
  君兮点了点头，但是对于沈云中，终究还是心怀愧疚。
  “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沈先生，能不能暂时先帮忙安排让我见他一面。”
  沈云中点点头。
  “要见一面容易，但要把他说服出来，可就有些难度了。”
  君兮苦笑：“我知道，他既然是进去了，就不会轻易被谁说服出来。”
  “那你？”
  “但是，我不能因为知道他不会被说服，就连说都不去说。”她的眼神带着一点小坚定，小倔强。
  “好，那等我打点妥了，就给你打电话。”
  “嗯。”
  沈云中只留了一会儿，就带着敏雅下楼了。君兮病着，需要休息，他不想让敏雅过多打扰。
  敏雅很懂事，只是她下楼之后，一张小脸沉郁着，似乎她也病了。
  “怎么了？”沈云中抱着她上车，为她扣上安全带，顺势捏了捏女儿的小脸。
  印象里，他极少对女儿做这些亲昵的举动，但是君兮很喜欢，这个女孩子对敏雅，有着一种超乎师生的亲密，是一见如故的感觉。
  敏雅有过很多的家教老师，只是每一个都做不长。多数，是敏雅不喜欢的，也有少数，是行为作风他看不惯的。
  沈云中注意到文君兮，只是一个偶然。
  那次，家里保姆请假，而他因为忙着工作，一时忘了家里还有个孩子等着他带吃的回去，等过了饭点，自己忙饿了才猛然想起来。
  他连忙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赶着回家。
  家里亮着灯，他一推门，就闻到了一股泡面的味道。
  泡面是他早前让人准备的，有时候他晚上忙得太晚，会给自己煮一碗。后来胃不好，医生明令禁止不让吃了，他也就不碰了。
  谁在给敏雅吃泡面？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的时候，他有些恼怒。因为这垃圾食品一类的东西，他是从来不会让女儿碰的。
  他快步的走到厨房，一进门却怔住了。
  敏雅坐在高脚凳上，捧着一个精致的餐盒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里面得便当。而敏雅的身边，一个五官精致的姑娘正端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嗤嗤嗤”地吸着，她的长发卡在耳朵后面，也许是因为调料太辣，她的鼻头眼睛耳廓都红红的。
  因为他回来的太猝不及防，这姑娘显然有些慌乱。那面盒往哪放都不妥当，她只得端在手里略显狼狈的和他打招呼。
  他还没有说话呢，敏雅就抢着告诉他君兮姐姐自己做的便当有多好吃，还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硬要他也来一口。
  可能那会儿他真是饿极了，竟然没有拒绝女儿的提议。而文君兮做的便当，味道倒是真的好。
  从那天开始，他就记住了这个把自己的晚餐让出来给女儿反之自己吃泡面的姑娘。
  混迹商场那么久，沈云中知道，这个凉薄的世界，要真的遇上一个真心诚意对女儿好的人太难。
  所以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他一直感激文君兮，把敏雅当成自己的孩子在呵护。
  沈云中坐到了驾驶座上，扣上了安全带。
  敏雅没有回答他的话，她只是扭开了头，望向车窗外的风景，莫名的好像有了心事。
  “敏雅。怎么了？”沈云中又问了一遍。
  “爸爸。我很开心我马上就要有妈妈了。”敏雅沮丧着小脸，悄悄地抬眼看了看沈云中：“可是君兮姐姐好像并不开心。甚至，我觉得她有点伤心。”
  沈云中皱眉。
  “敏雅，你……”
  “爸爸！”敏雅忽然打断了沈云中的话，她的眼睛蓄了水，亮的像是一颗宝石一样：“如果君兮姐姐不喜欢，你不要逼她好不好？”
  “爸爸没有逼她。”他是没有逼她，他也没有逼女人的习惯，从来没有。
  敏雅点点头，对于沈云中的话，她也没有丝毫怀疑的样子。
  “我知道，我只是说如果而已。反正我不想看到君兮姐姐难过。”敏雅说着，又转开了头：“而我，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没有妈妈的感觉。”
  沈云中按着方向盘的手猛然一颤。
  敏雅稚嫩的声音一下子戳中了他的心肺一般，让他疼得说不出话来。
  “敏雅……”沈云中松了方向盘上的一只手，揉了揉敏雅的脑袋。
  是他，对不起孩子。
  “爸爸，你看！那家花店好漂亮！”敏雅似乎意识到话题太沉重了，她忽然话锋一转，抬手指着街边的一家店。
  那家花店名字很特别。
  一世界。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耳边好像有个轻灵的声音在回荡。
  沈云中的车速慢了下来，他也转头看了一眼。
  花店的门口摆着很多木桶，铁桶，这些高矮错落的桶里，插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有的已经用包花纸包起来了，有的还散散的一簇一簇挨在那儿……远远地看过去虽然不能分辨花的种类，但是颜色很美。
  他不喜欢花。
  沈云中提醒着自己。
  正打量的时候，花店里忽然走出来一个女人。
  她穿着白色的衬衣，长发都被拨到了左肩上。她手里拿着一个水壶，一个深咖色的围裙系在纤细的腰上，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懒洋洋的俯身，开始“照料”她的那些花儿。
  沈云中狠狠地攥着方向盘，几乎要把方向盘拧下来似的。
  “爸爸，你说我们等下去医院看君轩哥哥的时候，要不要买束花？”敏雅小心翼翼地提议着。
  沈云中看着那个女人窈窕的身影，意味深长地点头。
  “当然要买。”
  沈云中说到做到，他很快就打点好了一切，还派司机过来接君兮去了警察局。
  几天不见，周泫御倒是丝毫不见憔悴，反倒是君兮，在他面前失了颜色。
  “知道你会想办法进来见我的。倒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周泫御气定神闲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来他的情绪。
  君兮不由生气，这都是什么节骨眼上了，为什么他还能深藏不露？
  “你疯了吗？”君兮直入主题，狠狠地瞪着他。
  “你不也疯了吗？”
  “……”
  君兮知道，周泫御耿耿于怀的，始终还是她答应嫁给沈云中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