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攫取生欲
作者:
醉叨叨 更新:2021-06-25 00:16 字数:4106
荣三秋觉得高明晗疯了,人在重压之下是会疯的,她不知道这算不算的上是常识,但连日来高明晗的精神状态是有目共睹的,荣三秋从最开始拒绝同高明晗聊起天下事是因为害怕,恐怕现在是完全不敢跟高明晗聊了,恐惧攫取着他的生欲,这个人果然不适合做一个一国之主。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最真实的最恐惧的,在同一天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屋檐下共存,高广柏总算是在某一次逮到了荣三秋的眼泪。那一天荣三秋抱着高广柏,而高广柏正靠在她从胸膛上睡觉,小小的脸蛋随着荣三秋的呼吸上下起伏,美好的感觉给荣三秋带来的冲击使得她眼泪落下。
痛并快乐着的眼泪应当是滚烫的,因为荣三秋发现高广柏缓缓地睁开双眼,迷迷糊糊地望着她,荣三秋正要解释自己为什么哭,忽然间心中藏着的情绪融成一点,瞬间眼泪就稀拉拉的落下。荣三秋想要装作自己正在笑的模样,没想到眼泪在落嘴角在笑倒成了她的标志,什么快乐什么难过啊,都抵不过她的孩子。
荣三春许久未曾来安和宫,这段时间她也没闲着,她认为自己跟荣世厚断绝了父女关系,加上两人本就没有血缘,所以不是亲生的,因此在荣世厚杀掉她的母亲之后,她对丞相府便没有留恋,可是某一天颜轻玉将沁芳带到了别院,容不得她过多考虑,薛海棠对她也是极好的。
荣家的少爷荣四寒无法及时赶过来,不息正全面攻城掠寨,荣四寒正巧在其中一座城市中,因此薛海棠才派人来寻荣三春去做主事,薛海棠从没想过去寻荣三秋以及蝾王,在她心中能够主事的只有荣三春。
荣三春本打算到了丞相府立刻拒绝薛海棠,但事到如今面对薛海棠的种种劝说,荣三春便将丞相府这个烂摊子接了下来,这一处宅子是先皇御赐,荣世厚离世是可以收回,此时此刻还有谁能够顾及到这处曾经人人生畏的地方?
荣三秋见着荣三春时,情绪已经平定了不少,忽然一下子见着自己的姐姐,哪怕她是久经战场的女汉子,眼泪也会自己留下来,潜意识中悲伤仍旧环绕在她周围,需要一个宣泄点,自己一个人慢慢消化了还好,可现在来了个亲人。
荣三春见着荣三秋这副模样,忽然间哽咽,一句话走到舌头处,硬生生被她吞下去,她强忍着自己起伏过大的情绪走到荣三秋身边坐下,说:“我的好妹妹?这是怎么了?”
荣三秋抱着荣三春的身体,尽量忍住不让自己嚎啕大哭,高广柏已经被奶娘哄至熟睡,偌大的屋子中只剩下荣三秋与荣三春,即使隔了诸多的墙,荣三秋仍旧不敢大哭。
荣三春抱着自己的妹妹,右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动,此时也不好说什么话进行安慰,因为她的确不清楚困扰着自己妹妹的事究竟是什么。片刻之后,荣三春忽然开口文:“好妹妹,跟着我去趟柳湖如何?”
柳湖,种满了柳树,环绕着湖岸,现在是春日,成熟的叶子散发着墨绿色的魅力,才冒芽的新叶活泼可爱。
荣三秋轻点着头,荣三春抱着她运起轻功。
春日的确温暖,一点都不受现实的困扰,暖风暖阳雏鸟轻鸣,美好活泼却又残忍至极,荣三秋心中这么想着,可是她并不想这么想,但是不由自主,似乎一切活着的在她心中都要死,五彩斑斓的世界在她的心里一点点开始凋零。
荣三春是想带着荣三秋去柳湖的,本以为字妹妹的心情会变得明媚些,没曾想她在发呆,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绪当中,一切的一切都不像是欢乐的,而且全都能够引起她心中的恐惧,荣三春想不明白,坚强的妹妹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其中一定有谁在引导。
荣三春不相信妹妹是自己走进了这种情绪中,因此把妹妹交给了母亲薛海棠之后便告辞。
皇宫对于荣三春来说更像个无人之境般,轻松简单。荣三春并不是漫无目的地寻找,最了解荣三秋是茗安,荣三春进宫找的第一个人便是茗安。
此时安和宫已经完全乱套,太后失踪可不是件好事,面对乱成一锅粥的安和宫,荣三春的来到显得很突兀。茗安心中着急,但是见着荣三春还是上前行礼规规矩矩的开口:“大小姐,娘娘失踪了。”
“我知道,我将妹妹带到母亲那边,过些日子我再送回来。”荣三春很是淡定,见着融安脸上的焦急一点点的放下,立刻上前问,“柏儿呢?”
茗安对于荣三春是无条件信任,让宫女去请奶娘将高广柏带到荣三春这里来,荣三春望着正在熟睡的高广柏,忽然皱眉问:“去请一个太医来!”
荣三秋这一番话成功让奶娘陷入了紧张,她不知道自己哪一步做错,她是完全温馨无愧的,可是为什么?
太医没多久就到了,荣三春站在一旁,太医把脉起身,正欲去写调理的方子,荣三春立刻拦住太医,问:“如何?有无大碍?!”
荣三春的声音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太医愣了一会儿,不知如何开口,她马上看穿,说:“麻烦王太医跟我来。”
安和宫某处偏僻的角落,有许许多多的花挡着四面八方投过来的光线,独留下一处阴影,荣三春站在外面,左手把玩着匕首,一副威胁人的表情,刷足了情绪,缓缓开口问:“如实说。”
王太医身子微微抖动,半晌开口,说:“臣发现陛下曾经中过一种毒,下毒的人在喂陛下服毒之后似乎后悔,立刻又喂了解药,可是臣不理解,在当今天下局势谁有心去害陛下?”
荣三春疑惑,这段时日她一直处理丞相府的事,鲜少将外界的事放在心上,大安似乎掉了几座城池,似乎……荣三春想起前些日子颜轻玉说的话,望着愣愣地王太医发问:“高明晗是不是将所有的兵力放在了甘城?”
王太医被荣三春这段话吓得身子微微发抖,支支吾吾地开口:“是,全在甘城了,估计其他城市连半个兵蛋子都不剩!”
荣三春想要骂人,在大脑中搜索诅咒咒骂的词汇半天,结果说:“哦。”荣三春明显发愣,人王太医也没在意,左一声叹气右一声叹气后离开了安和宫。
等到荣三春回过神,王太医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屋子中计算着日子,宫中所得的奖赏他也一点点收拾起来,准备着逃跑,即使甘城被大安的军队包围,他也要凭借自己的努力逃出生天,如果可以他会考虑将自己的家人一并带出去。
王太医一边收拾一边想着,尽可能把多的东西全部带走,而且他这间屋子零零碎碎的东西一样都见不着,值钱的有用的有用的都被他装进了屋子里。
高明晗发现自己被人刻意躲着,最初他并不在意,中期觉得心烦讶异,后期认为自己是王爷,是领导,为什么要将自己过得如此憋屈,高明晗想明白之后又开始去祸害别人。除了没心没肺的人少有阴郁性的各种精神疾病之外,即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会有怀疑自己的时候。
高明晗首先想到的就是太后,可去了安和宫,茗安说太后身体抱恙无法见面,高明晗心中想要与人倾诉的热情一下子退却,这番遭遇使得高明晗一下子醒悟,他发现身边的人一个个见着他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他本未怎么在意,可是忽然间大家都如此对待他,心中也会变得不舒服。
荣三秋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处于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地方,熟悉的是这里是母亲的房间,陌生的是这个房间某些地方发生了改变。荣三秋直起身,环顾四周,喃喃道:“这里是母亲的房间?”
薛海棠听着屋中的动静,轻轻推开门,说:“三春将你带来的,说是你想我了!”薛海棠露出自认为美好的笑容,荣三春却从荣三秋的眼睛里看见了深深的疲惫。
“母亲,您说大安是否就就此毁到我的手上就结束了?”
“你这孩子怎么想这么多呢?天塌下来人不也得活着吗!”薛海棠坐在荣三秋的身边。
荣三秋自然地往薛海棠的身上靠过去。
杜卜生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睁开眼醒来时已经是午时,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睛,窗外春光明媚,难得一个好觉,杜卜生的心情比往日里舟车劳顿的时候心情好了不止一丈,从床上站起身,整个人都感觉到轻飘飘的幸福。
“将军,有个姑娘来找你!”下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姑娘?!”杜卜生瞬间惊讶,他不记得自己在这…杜卜生一下子想不起来这座城市叫什么名字,整个人更加疑惑,自小开始他便不喜与女人相处,到现在虽说要好上一些,但有女人来找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姑娘您不能进去啊,姑娘…”下卒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杜卜生能够听到其中的恐惧。
杜卜生匆匆穿了件衣裳,走到门前,双手放在门闩上,想了一会儿将门打开,见着门前不远处的女子,杜卜生眯着眼问:“荣三春?!”这一瞬间杜卜生想起来这座城市名为袁城,离大安甘城有近半月的距离。
“现在应该叫你杜卜生了吧?”荣三春说着话绕过下卒杜卜生走进屋子里坐着,手中拿着把不知名的剑。
杜卜生愣愣的走在荣三春身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荣三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望着杜卜生说:“你这般我倒是不惊讶,不过我的消息迟缓,你且告诉我何人做了不息的皇帝?皇后是谁?”
杜卜生回过神,在荣三春对面的位置坐下,说:“门主竟然不知?!”
荣三春作势用剑去砸杜卜生,并未用力因此杜卜生轻松接住,说:“门主你认为大安这副模样是我们造成的吗?”
荣三春并没有回答杜卜生这个问题,而是转移话题问:“高氏我无所谓,既然你们不息一路讲究仁合道义,就高抬贵手把他们赶下皇位,只要不过分可否不杀?”
“据我所知门主同蝾王和离了,对吧?”
“你!”荣三春笑起来,在屋中来回踱步,几趟之后人坐下,“我的私人事情你也管?”
“没没没!”杜卜生连连摆手,“我也是替陛下工作的,我们不息一路来鲜少出血,因此门主的话对我来说相当于是个废话,少些纠葛,我也落得自在。”
荣三春知道杜卜生说的是实话,可她仍旧半信半疑地望着对方,杜卜生被荣三春的眼神看的发毛,说:“我把大安的半壁江山都打下来了,你可曾听过哪个城市悲声哀嚎的?”
荣三春略微思索,摇头。
“不就得了嘛?我的姑奶奶呀,你是不息尊贵的皇后的朋友,对于我你说不上了解,可是她呢?一个言出必行的女人,而我们的陛下又是个不喜欢杀生的人,您不信我难道不信他们吗?”
荣三春开始思考谁是不息的皇后,半晌后才开口:“难道是甄林嘉?”
杜卜生一副你终于明白了的意思,接着说:“如今我已经接到文书,估计一年之内不会攻打甘城,所以您且放一百个心吧!”
荣三春离开了杜卜生所在的城市,发生的事与她所猜测的无出一二,因此她很快的接受了这个现实,大安的天下终将会崩塌,荣三春自知没有多大爱国心,却也一路连连唉声叹气。
树欲动而风不止,大安的掌权人自己都将自己往深渊中退,又何来底气诉说着他人的罪行?
春雨稀稀拉拉下着,渐渐变大,荣三秋在薛海棠这里呆了近一个月,总算是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她必须回去,回到安和宫,当然这也代表着她必须面对未来,一种必然是痛苦的未来。
春日的雨珍贵无比,可是她仍旧是一场雨,一场冲刷大地灌溉大地的雨,人心种种无法冲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