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羽听电话的时候就知道老爷子发了脾气。
  平时跟他说话，口气没这么冲。
  掐着点要他回来，一分钟都耽搁不得，也不知是什么事惹恼了他老人家。
  赫连羽垂着眼想了想，却猜不出来。
  “曾爷爷，叔……爸爸还没吃饭呢，让他吃了饭再说话好不好？”
  在赫连老爷子面前，暖暖得喊赫连羽爸爸。
  可是在赫连羽面前，他发现自己这样喊，总得不到个好脸色。
  虽然有点小委屈，但暖暖觉得还是喊回叔叔比较好。
  太长时间没见面，爸爸可能有些不习惯吧，暖暖心里这么为赫连羽开脱。
  “你没吃？”
  “吃了。”
  “他吃了。”
  暖暖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赫连羽一眼。
  瞧着暖暖冲自己挤眉弄眼，赫连羽皱了皱眉。
  那个女人的孩子，今天怎么看都不顺眼。
  “我想睡觉了，有点累。我想让爸爸带我回房间洗澡。”
  “让张妈带你去。”不等老爷子应声，赫连羽答道。
  “可是我想你带我洗……”
  “我不想。”
  就算暖暖再想为赫连羽开脱，到底也只是个孩子，心里本来就有些委屈，听到硬梆梆冷冰冰的一句话扔来，忍不住红了眼眶。
  小嘴扁了扁，又怕老爷子瞧见，暖暖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玩具。
  一颗大大的眼泪滴在红色小汽车上，悄无声息的。
  赫连羽却瞧见了，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这个孩子有什么错，何必迁怒。
  “你要是想睡，就让张妈先带你上去吧。一下午巴在窗台上，腿都跪酸了吧？张妈，给他用热水泡泡。”
  暖暖点点头，怕人瞧见他哭了，任张妈牵走也不吭声，上楼时自然也没回头看一眼。
  赫连羽目送孩子离开，眼中有了丝不忍。
  其实帮孩子洗洗也没什么，不就是把水温调好让他冲冲吗？
  完事了自己递毛巾过去，就得了。
  正想着是不是要跟过去，老爷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上杯盏一跳。
  “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赫连羽收回目光。
  老爷子年纪大了，容易喜怒无常。
  以前念着曾孙的时候，时不时就要发一通无谓的脾气。
  遇上这个，他一般都是忍着顺着，很快也就过去了。
  只要他老人家心里舒服，赫连羽觉得没所谓听几句责难。
  “知道？”老爷子看了他一眼。
  赫连羽脸上平静淡然，一点羞惭之色都没有。
  “你知道什么了？你错在哪儿了？”
  以前不是这个套路的，赫连羽皱皱眉。
  一般来说，自己认了，老爷子就开始絮絮叨叨念着让他去找女人生孩子，没半个小时下不了地。
  哦，现在曾孙有了。
  他该怎么应呢？
  “您下午罚他了吗？”赫连羽想到刚刚老爷子说的那些话，决定岔开话题。
  “罚谁？”
  老爷子果然没再纠结他的错与对，顺着话就拐过去了。
  “那小子，做错什么了您罚他跪着？”
  “我罚他？”老爷子被气笑了。
  “不是吗？您刚刚还说他跪了一下午，腿都跪疼了。”
  赫连羽看了老爷子一眼，将后半截话咽回了肚里。
  怎么说都是个几岁的小孩子，犯了多大错让人跪着？
  就算自己恼了那个女人，也并不会从这个孩子被罚这种事上找到一丝半点快感。
  任妃妃不行，这个孩子却是个好的。
  “那是我罚的他吗？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老爷子冷笑。
  “我？”
  “故意的吧？不想带他出去，不想外人头瞧见这个孩子？”
  “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赫连羽越听越糊涂。
  “忘记了？你答应过这孩子什么？”
  见赫连羽不像是在作假，老爷子提醒。
  赫连羽怔了怔，“我答应过他什么？”
  “你现在是有孩子的人了，既然带回来了，能不能对他上点心？话说过就忘了，你在外头办事也能这样？”老爷子一拍桌子，怒道。
  “前几天晚上您送他回房间，不是说带他去游乐园玩了吗？”管家看赫连羽皱着眉头，小声提醒。
  赫连羽眨了眨眼，终于记了起来。
  好像，是有过这回事。
  当时暖暖拉着他讲个不停，说什么想让他带自己出去吃糖葫芦，还想买小黄鸭，又说想去打电动。
  游乐园？
  好像是提过。
  是了，孩子还问过他哪天有时间，他说过几天，孩子硬要问到底几天，他说的是三天还是四天来着？
  “答应的事，就要做到。头天晚上你应了，孩子第二天乐得跟什么似的，这家里哪个人没被拉着讲半天要出去玩的事？时间都说定了，我还让罗秘书给你把今天下午空出来，你说你忘了？”
  赫连羽沉默不语。
  “吃了午饭他就盼着，自己拿个凳子趴在楼上窗户边等你。膝盖都跪红了拉他也不下来，生怕你来了瞧不见他。”
  “实在看不下去，我让他给你去电话，你怎么应的？说忙？”
  “孩子心里委屈了，还想着替你说话，你说忙，他就帮你找借口，跟我说你忙着呢，不是故意不回的。”
  “刚才回来，他让你去吃饭，叫你带他洗澡，那是怕你被我罚。你又是怎么应的？”
  “你说说，这样待个孩子，好吗？”
  老爷子每说一句，怒气就高涨一分。
  本来被暖暖哄得没那么气了，现在提起，这胸口就像梗住了似的，越想越替这孩子委屈。
  “你别以为他是从外头带回来的就怠慢，我还没死呢！这是我的曾孙，你不疼我还疼！”
  柱着拐杖站起身，赫连老爷子瞪着赫连羽半响，扭头回了房间。
  “行了，老爷子发发脾气心里就舒坦了，没什么事的。您不如上去看看小少爷。”管家正准备跟上去，想了想跟赫连羽说了这么一句才走。
  赫连羽点点头，没吭声。
  等客厅里走得一个人都没了，他抬头望向暖暖房间方向。
  没想到，自己居然还得一个孩子从中周旋才能免除责难。
  要不是因他，老爷子没这么容易松气。
  那根拐杖，小时候没少往身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