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0|师娘前女友(22)
作者:公子永安      更新:2021-03-14 21:57      字数:3472
  “师傅, 多喝我是什么意思呀?”
  稚嫩清脆的嗓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童子探出一颗小脑袋,胖乎乎的小手挠着耳朵, 憨憨地说, “阿鳞笨,还没学到这句话哩, 请师傅指教。”
  小眼睛被腮帮肉挤得变形, 仍然努力睁地大大的, 着重表现自己的求知欲。师傅说了, 好孩子就要不耻下问, 他不懂, 就要及时问师傅, 这样才能长得高高的学得快快的。
  每次师傅遇到女病人, 尤其是年轻的女病人,师傅嘴里总爱溜上一句“多喝热水”。
  阿鳞觉得,“多喝热水”是有道理的。
  那些女病人一见到师傅就面泛红晕, 目光躲躲闪闪, 说话吞吞吐吐,一副气虚汗多的样子,显然是没有调理好身子。而多喝热水呢, 一来可以通便利尿, 二来可以温养内脏,三来可以堵住口渴的嘴巴,没有多余的心思操心其他事情——这些都是师傅跟他说的。
  师傅还说,以后要是他长大了, 不想跟不喜欢的女孩子说话,就可以跟她讲多喝热水多吃饭。
  嗯,师傅无所不能,师傅说的都是对的,阿鳞暗记心中。
  “你徒弟?”
  琳琅扬眉。
  元怀贞不自在嗯了一声,他有些不敢对上她的眼睛。
  童子生得健壮憨厚,一点儿也不怕怯,大大方方介绍自己。
  “我是阿鳞,前两年村子发生了瘟疫,我染病了,被爹娘跟村民关在山上的死人坑里不许出来,师傅正好路过,咻的一下治好了我,然后就带阿鳞飞下了山,真的,阿鳞不骗您,是飞下山哦,我们比小鸟还快哩。”
  小孩儿又得意又自豪,毫不掩饰自己对师傅的崇拜。
  “我还没有名字哩,爹娘是狗剩狗剩地叫我,师傅说,等认完了千字经的字儿,就给阿鳞取个响亮四方的大名儿,让坏人一听就吓得想尿尿。”
  “那你怎么叫阿鳞呢?”琳琅忍俊不禁。
  小孩儿完全没有出卖师傅的自觉,挺着小胸脯,“师傅说,他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所以给我取了阿鳞的名字!说是什么,嗯……龙之逆鳞,触者杀之!”才入学两年的小孩儿艰难回忆起了有些晦涩的词句。
  “阿鳞!”元怀贞止住了小徒的童言无忌,耳尖微红,“不许胡说,还不快向师娘见礼。”
  童子疑惑挠了挠头。
  阿鳞是个诚实的乖孩子,没胡说呀。
  不过师傅既然吩咐了,他也不多想,赶紧磕头跪拜。
  “师娘万岁在上,请受弟子阿鳞一拜。”
  元怀贞呆了半晌,仿佛才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好似一只被活生生烤熟的雪兔子,眼睛被炭火熏红得厉害。
  “师、师娘,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童子歪了歪头,摆出小大人的模样,纠正道,“师傅,你喊错啦,你可不能跟阿鳞一样……嗯,阿鳞叫师娘,师傅要叫……叫什么来着?”
  琳琅抚着小孩子光秃秃的大脑门儿,“叫什么来着呢?”
  童子刚剃了头,留了短短粗硬的发茬,他用头皮使劲蹭着琳琅的手心,小脑瓜子飞快转动起来,随后露出一个高兴激动的笑脸。
  “卿卿!师傅应当唤卿卿!”
  大师兄浑身血液陡然一热,声音模糊得都听不清了。
  “你……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呢!”
  大师兄如濒死的鸟雀,垂死挣扎。
  童子奇怪看了他一眼,试图帮记忆不太好的师傅回忆过去,“师傅你忘了吗,住咱们隔壁院子里的韩师傅每次要到街上打酒时,都是这样管韩师娘要银子的,而且百试百灵!”
  “还有还有哇,韩师傅的邻居李师傅,喝醉了耍酒疯,被李师娘拎住耳根,提到门槛上罚跪哩!那天阿鳞有点好奇,就、就扒着门缝偷偷瞧了,阿鳞发誓,就偷偷瞧一眼,不,十眼。师傅你不知道哇,那么严肃正经的李师傅,一口一个小心肝,一个一个小蜜饯儿,把李师娘逗得眉开眼笑哩!”
  大师兄双眼阵阵发黑,现在只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偏偏自家的小徒儿完全没有察觉到师傅的万念俱灰,兴致勃勃给师傅重现当日场景,“李师傅这样喊的,我的小心肝喔~我的小蜜饯儿哟~”
  小家伙说得唾沫横飞,还特意给师傅画了重点,“师傅,你叫的时候一定要卷起舌头,如此才有诚意!”
  师傅不想听他说话,并且已去了半条命。
  小徒儿嘴皮子上下一秃噜,似乎还要意犹未尽说下去,大师兄头皮发麻,一把捂住小孩儿的嘴,祭出自己屡试不爽镇压小孩的法宝,“阿鳞,你的医经背到了第二卷,今晚师傅要提前抽查,你做好准备了吗?”
  小童当机跳脚,“师傅,不是说好了要三日后抽查的么?哎呀,哎呀阿鳞还没背熟!不成不成的!”
  他碎碎念了半天,自顾自转到一个小角落里,撅起两瓣小屁墩,掏出袖子里的小卷儿认真看了起来。
  大师兄总算松了口气。
  “师……长公主,你还好么?”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依然不敢与人对视。
  “很好,暂且死不了。”她风轻云淡。
  大师兄犹豫了下,小声地说,“虽然用了一些香料掩盖住了气味,但如果不尽快处理,会腐烂及骨,难以挽救。我这有去腐生肌膏,涂上之后,可以消除一切味道。”
  琳琅仰起头,手腕缠着金线,另一端被大师兄绕在指尖,她稍稍一晃,对方便知觉她的动作。
  “你要帮我?我该如何报答你?”
  六月是春衫轻薄的时节,在民风彪悍开放的秦国,女子衣着十分自由,而秦城是帝王宗室所居,女子大多穿着抹胸,外披羽纱,风情曼丽,又飘逸自然。琳琅这件孔雀裙衬了一件碧绿渐染的莲花瓣抹胸,精致锁骨向两边舒展,仿佛蔓生的花草根茎。
  大师兄后知后觉,移开视野,“贞……不需要回报。”
  琳琅瞟了他一下,慢条斯理解开腰带。
  一只大掌捉住她的手腕,头顶上是磕磕巴巴干得冒烟的嗓音,“贞即便是死,也不会趁人之危!”
  “你想哪里去了,我是给你看我的伤势。”她似笑非笑。
  大师兄宛如一只死而复生的蛐蛐儿,腾地一下,两条大长腿往后弹了一丈远,仿佛半路上遇见了活阎王。谁知这活阎王是出乎意料的美艳动人,凡人只看一眼,魂儿都丢了,乖乖听话等死。
  他红着一张俊脸,将帘子拉了下来,隔绝了角落里用功背书的小徒儿。
  琳琅侧过了腰,衣衫微敞,露出黑得发紫的伤口,爪痕深深可见。
  大师兄的旖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紧抿着唇,一边拨开她颈上毛绒绒的碎发,一边小心翼翼替她剔去腐肉,心疼道,“若是疼了,你尽管咬我就是。”
  琳琅一声未发。
  大师兄不再说话,他知道她是要强不已的人,事事做到最好,却总是委屈自己。
  他上完药,用纱布包扎伤口,再同琳琅拉好衣裳,系好腰带,整理头发,每一个动作自然极了。大夫尽心尽力,还伏在她的耳边温柔嘱咐,“这天伤口就不要沾水了,你的体味没有其他女子那般浓烈,数日未洗也不碍事。”
  从琳琅的角度,正好看见大师兄的喉结。三年之后,他眉眼愈发清俊得体,如同佛前栽种的青莲,捧着慈悲怜悯,却又淡漠似水,抗拒着世俗红尘,让爱慕他的世间女子只可远观而不敢亵渎。
  而这佛性眉眼之下,是一截盘着青筋的男性脖颈,喉结突出,锋利如刀刃,迷人得无可救药。
  “你怎知我不如其他女子体味浓烈?”琳琅好奇地问。
  那自然是记得你……他在乱想什么。
  大师兄的喉结一动,差点溺死在她的眼睛星辰里。溺到半路,大师兄忽然忆起,自己好像是会凫水的,而且还不赖,于是劫后余生般松了一口气。
  琳琅有些莫名其妙。
  长公主进去了,又出来了,时间略长,但也不算异常,顶多是添了半盏茶的功夫。众人很理解,长公主未和离之前,与元公子是亲密的长辈与晚辈的关系,多聊几句也正常。
  小秦帝生生捏碎了茶盏,惊得众人不知所措。
  “抱歉,想得入神了。”小秦帝漫不经心,“下一位。”
  等到所有人都检查完毕,大师兄元怀贞带着一个小童子重新走进来,微微俯身,“诸位多虑了,贞并未发现有人藏伤。”
  王侯使臣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落下,纷纷放松了僵直的肩膀。
  小秦帝目光锐利,“是并未发现,还是故意隐藏?”
  众人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乱叫。
  这对师兄弟是怎么回事,不是在云鹤山上同窗十年吗,怎么反而见面了,倒像是一对分外眼红的情敌?
  “元公子他行事光明磊落,从未欺瞒世人!”
  姑射公主坐不住了,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被别人泼了污水?
  “澹台公主是以什么身份同孤说这些?公主如此了解一个男人,莫非是我师兄的意中人?还是未过门的妻子?”
  秦棠扬眉浅笑,暗藏杀机,“师兄也不厚道,有了心上人还要遮遮掩掩的,不就是一个份子钱的事吗?师兄放心,秦国国库虽然不甚丰裕,但私人的份子钱,师弟还是出得起的。”
  澹台明月闹了个大红脸,她顿时不敢抬头看清风朗月的元公子。从私心上说,她是宁愿别人误会的,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开口澄清。
  大师兄元怀贞目光清明,“二师弟,我与澹台公主并未逾矩。”
  二师弟秦棠轻笑,意味不明,“那座下诸位,可有一朵是簪在师兄衣襟上的莲花?师兄是正人君子,想必不会做出欺瞒师弟蒙骗世人的事情来吧?”
  大师兄背脊微僵。
  小童跟着师傅走南闯北,见过无数阵仗,但也没有今日这般厉害,膝盖儿有些发软。
  小徒儿胖乎乎的小手揪住自家师傅的衣角,小声道,“师傅,咱们去师娘那边吧。”
  小童眼巴巴瞅着琳琅,求救意味不言而喻。
  秦棠唇畔笑意寸寸变冷。
  ……师娘?这个小胖子还真敢说啊,气都不带喘的。
  荒帝一袭白衫金缎,冠束黑发,大马金刀地坐着。
  护短狂魔一秒上线。
  男人淡淡扬眉。
  “小肉丸,你再说一遍,孤保证不把你炸成肉丸?……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