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夏望向pd那双铁灰色瞳孔。
  pd面上从来都是洋溢的笑, 而那双眸子中, 蕴藏着格格不入的冷静, 甚至是冷酷。
  十夏会意, 点头将珠子交给pd，不再看大小姐和抹茶一眼，毫不停留往门外去。
  [等等我！美人等等我]
  圆盘刷地跟着一起冲了出去, 盘旋在十夏身边。
  随着脚步声走远, 屋内只剩下三人。
  “好吧, 你们真是捅出一个大篓子。”pd摇摇头笑叹。
  他按了按墨镜支架，光芒从其中闪过，了悟。
  “做事还这么慎重啊，只在自己屋里换。可惜屋里没有……不然早就发现了。”
  pd话说得含糊不详, 抹茶却听得心惊胆战。
  她试着起身, 脚却软得不行。想伸手拉大小姐帮忙解围, 又发现大小姐远得自己够不着。
  抹茶有了些茫然的恐慌，她像独自置身在孤岛上，没有人能帮助她。
  “我、我可以解释的。”抹茶挣扎出声, 目光一直往大小姐身上放，泪眼盈盈暗示着。
  大小姐偏开了头，第一次不去接抹茶视线。
  在刚刚的那一番话后，她不知自己还能怎么开口。
  “稍微透露给你们一个秘密吧。”pd铁灰色眼眸眯了下，打断她们无声的情感交流。
  他笑语不变，“当然，就算我不说。明天你们两个也要知道了。”
  抹茶不祥的预感越发浓烈，心口急速跳动。
  pd伸手指向虚无的半空，也不直接点破，抬抬眉宇笑说；“你们猜，这里有什么？”
  『hello————』
  『pd果然知道，整个节目组就pd是知情的』
  『期待抹茶发现直播的时候。想红吗？你已经“火”遍星网了』
  『等出岛了再吃惊吧，你们现在可千万别！吃！惊！』
  .
  十夏顺着长长的走廊往回走。
  全部的舞台都已结束。
  明天才是公布结果的日子，选手们都回到自己宿舍。周围是别样的安静。
  心底系统陷入沉眠，十夏想着pd的出现，手指按在圆盘上。
  “pd是怎么来的？是你叫的吗？”她试着低声问了句。
  [美人美人！当然是……]
  圆盘哗一下话就要出口，在最后时刻刹住车，难得支支吾吾。
  [算是我叫的啦。不能说不能说]
  圆盘在十夏指尖蹭来蹭去，含糊着扩大音量。
  [反正是对美人好的。我都知道，刚刚那两个人欺负美人，哼]
  弹幕在一旁跳动着好奇，急急催促疑惑。
  『兰瑟系统这么智能的吗？』
  『顾家发明的东西真是稀奇，各种奇葩』
  十夏想起心底系统的万能。
  系统能知道各种路线、各种机关。在涌出的知识中，系统就是为宿主而存在。
  如果有人能促成最后这一切，她只能想到系统。
  可她还没问过，这个系统为什么会选择她。
  十夏手指按了按心口，感受其中的跳动。
  [美人我先走啦，下次还要我给你化妆哦，我又有超多灵感]
  圆盘溜地飞快，边说边急速转动离开，透着一股落荒而逃的味道。
  高昂尾音逐渐消散。
  长廊里只剩下了十夏一个人。
  天空已经是浓郁深青，昏暗色泽压在天际，连长廊都染上沉甸甸的幽深。
  孤独的脚步音继续响起，让人心底空落落的。
  十夏走到治疗室门口，脚步逐渐放慢，踌躇不敢推门进去，甚至不敢往里面看一眼。
  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和婉柔开口，怎么面对婉柔的眼泪。
  在对峙抹茶、引导真相时的薄怒和冷肃都消散。
  她现在只感到深深的疲累哀伤。
  “是夏夏吗？”柔和声音从里面传出。
  十夏抬起袖摆擦拭眼睛，嗯了一声，微微吸气后推开门。
  咔哒。
  门口被推开，里面的灯光明亮蔓延而出，驱离长廊的昏暗。
  婉柔半坐在病床上，脚踝处雪白的绷带格外引人注目，连脸色都苍白了点。
  而她一看到十夏，扑哧声就笑了。
  “苦着脸可不好看。”婉柔眉目柔和，笑叹着招呼人，“到我这边来。”
  十夏想起初见时，也是这样的情景，眼眶再次变得湿润。
  她飞快眨眼，慢慢走了过去，坐在病床旁。
  “坏人抓到了……”十夏有许多话想说，千言万语飘飞杂乱，可张张嘴却又全堵在喉口。
  她要怎么和婉柔说，接下来对方会错过比赛？
  “我知道的。”婉柔细细看了眼十夏，伸过去握住她的手，弯弯唇角，“我已经知道了。”
  “踏上小高台时我就感觉到不对了。第一脚就已经伤到，无论后面跳不跳，都要休养退赛。那为什么不继续呢？
  “之前和你说导师跳玻璃舞，我还以为自己撑不住。没想到我自制力还挺强的嘛。”
  婉柔说到后面笑了笑，拍拍自己的腿，语气是一贯的温和。
  她抬头注视十夏，棕色眸子流淌着暖意，在最后柔声说：“这都是我自己追求的，和你们无关。”
  所以你也不要有那么重的负疚感了。
  婉柔在心底轻叹。
  十夏真的是很好看穿，相处久了，就什么都流露出来了。
  她这一脸要哭的表情，简直是把受伤原因扛在了她自己肩上，都要压得她喘不过气了。
  连她现在手心都是冰凉。
  婉柔再次叹气，紧紧十夏手心，将暖意传送过去。
  十夏咬了咬下唇，眼珠湿漉漉的，像是浸在水润中。
  她低头，把手压在自己眼前。
  在出事后，她忍不住在想当初要是直接叫停舞台会不会更好。
  锋利的攻击被武装在外，她心底是无边的悔意蔓延。
  泪水从十夏脸庞无声滑落，啪嗒一下落在被褥上。
  『呜呜呜呜呜美人落泪。我好喜欢她们，为什么会这样』
  『十夏愧疚感太强了，她在台上应该注意到了婉柔的问题，因为之前的话，只忍着没说』
  『看得出来。可罪魁祸首明明是抹茶啊』
  『抹茶可是一点悔意都没有，我真是瞎了眼以前喜欢她』
  弹幕在劝慰着恼怒着后悔着，重叠出火热的堆积。
  婉柔能感到手指边冰凉凉的泪水流淌，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安抚十夏。
  “在第一步叫停舞台，和最后叫停舞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重复之前的话，细细说着心理路程。
  “我是真的想留在节目组。要是有机会留下，我怎么会让它失去？既然第一步已经是这样的后果，那还不如完成舞台，也算是我和你的回忆。”
  十夏深吸气，从手心中抬起头来。
  她眼眸是发红的一圈，将艳色眼尾渲染地更加绵长，在过分雪白肌肤上，透出锋利的脆弱。
  “这样值得吗？”
  承受这样的痛苦，脚踩在玻璃上，该怎么才能忍住痛，面上带笑往下跳？
  “当然值得。我能站在舞台上，是多么幸运啊。”婉柔轻叹。
  她棕色眸子抬起，映出一片光亮，“我长得一般，棕色眼睛棕色头发，在人群里普普通通就能被淹没。”
  “节目组随机选人，系统自带评判外在条件。你们都是选中的、大公司有途径是刻意安排的。你知道我是怎么进入节目组的吗？
  “我是一条街一条街的找，找了好几天，从太阳升起到落下，鞋子都掉了，每一条巷子里找了进去，去赌那百分之一的机会。
  “最后，我赌中了。我赢得上节目的机会，我在第99位上了节目。我是多么幸运啊。”
  婉柔面上泛起真挚的笑意，为过去感恩。
  弹幕在一旁安静了下来，不再发布激烈言论，只静静听她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