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府离马场并不远, 没多久，两人就到了。
  这回是微服私访，姜萝武艺高强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有她保护景和绰绰有余。
  虽然明面上没有什么侍卫跟着，暗地里还是有些保护景和的暗卫。
  这是皇家马场, 景和常骑的那匹马十分高傲, 一身白毛, 身无杂色, 十分好看, 叫白公子。
  他本来打算给姜萝挑一头温顺的马, 没想到姜萝看上了还未驯服的汗血宝马。
  他倒是有心想劝劝, 要是她一个姑娘家摔了怎么办？
  不过他也没有立场，就他这个小身板, 还承受不住姜萝一拳的。
  转而又想到, 那马要是发疯, 说不定姜萝一拳头就给打死了。
  姜萝刚上去的时候那马还拼命撂蹶子, 姜萝给了它屁股两下，它就发了疯似地跑起来, 变成一道黑旋风。
  景和骑着白马追上去, 只能吃灰。
  由于没有被驯服, 这马并没有套鞍, 平时都是散养在马场里, 用最好的食料喂的, 这会儿爆发出来, 十分骇人。
  姜萝一手抓着它的鬃毛，一手按在它的脖颈上，灵力深入，摁在它脑子里的那根弦上，随手就能结果它的性命。
  极度危险的感觉立刻让马更加疯狂，绝望的嘶鸣响彻整个马场。
  众人只看见太子妃紧紧扣在马上，不时给它两巴掌。
  太子妃安然无恙，那马却状如疯牛，横冲直撞，皆十分不解。
  太子妃到底对马做了什么？
  怎么会疯狂成这个样子，简直癫狂到了极致。
  马跑累了，步子也慢下来了，抱着大不了一死了之的念头。姜萝却慢慢地把灵力撤出来，散了一些在它身体里。
  见它惬意地眯眼睛就知道十分舒畅。
  “听我的话，好处少不了你的。”
  “不听话就把你炖成马肉汤。”
  姜萝拍了拍它的头。
  它嘶鸣了一声，慢慢低了头。
  其他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过程中，太子妃好像没少揍它吧？
  又跑了几圈，见它适应得不错，姜萝让宫人给它套上鞍鞯，以后这就是她的专属坐骑了。
  还取了个名字，黑大爷。
  这一路景和都在吃灰，原来朴素的衣服如今更是不能看，弹一弹满身是灰。
  在马上追逐的时候不觉得灰多，如今下了马，向来洁癖的他分外不能忍受。
  两人又回了府，黑大爷也要跟着姜萝回去。
  马场的人表示它这是想认认路，很正常，希望姜萝把它带走。
  去的时候景和赶车，回来的时候两人骑着马，一黑一白，十分登对。
  好在这时候行人不多，骑马又快，没什么人关注二者，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再回想，似乎有个人特别好看，抬头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只剩一阵阴风。
  京中又有了黑白无常的传说，但这个传说里的二位勾魂使者，是骑马的。
  大毛长得很快，这会儿已经能盘满一个脸盆了，再也不能随心所欲爬上景和的头登高望远，十分失落，整天扇三毛巴掌。
  三毛也不反抗，十分宠爱大毛，甚至任由它骑在自己身上。
  一猫一狗形影不离。
  景和觉得周围的氛围很奇怪。
  他的小妾们都喜欢太子妃，她们都是女的。
  养的狗喜欢太子妃的猫，都是公的。
  他的马，白公子，一匹公马，也看上了姜萝的黑大爷，那黑大爷也是公的。
  整天凑上去献殷勤，然而速度赶不上黑大爷。
  连灰都吃不到热乎的。
  连顾小月养的两只母鸽子都搞在了一起，天天为对方梳毛，腻歪得不行。
  每次想到深处，景和都有些毛骨悚然。
  他一定不会被这个大环境带偏，就算和姜萝无缘，他也不会转变性向。
  姜萝请那位异国公主来玩过两回，她和府里的奉仪们处得很好，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十分乖巧甜美。
  何惜蕊也来过，姜萝隐约发觉她和瑞吉娜之间的关系有些不对劲。
  不知道是同病相怜还是什么，两人看着对方的眼神十分复杂缠绵。
  景耀也是奇怪，他府里的漂亮美人加起来至少有一百个，这么久了连个怀孕的都没有。
  和景和不一样，景耀的身体非常健康，满屋子美人都没有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坏事做多了，损了阴德。
  景耀为了赶在景和前面生个皇长孙，最近都快死在床上了。
  景和也不好说什么。
  想笑也只能憋着。
  抢什么抢…老哥都不打算要孩子了。
  到时候谁生了孩子就过继谁的。
  如今景和越发出尘，每天只管一天三顿饭、水酒夜宵、府里的猫狗大战，其他烦心事一概不想。
  看景耀就像看猴子唱戏似的。
  京中大雪，本来何惜蕊要举办宴会，赏梅，但是景耀腿摔断了。
  她也不好开宴，只能临时取消。
  说起来景耀摔断腿和姜萝还有些关系。
  黑大爷在东宫住得不舒服，嫌东宫的宫人伺候地不舒坦，又回了马场。
  它如今一屈服，失去了斗志，狂吃狂喝，吃饱了就撂蹶子疯跑，长得更壮了。
  景耀来马场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黑大爷。
  不顾马场里的宫人劝阻，强行上马，被黑大爷带出去甩在雪地里，俊脸还被狠狠踩了一脚，听说鼻梁骨折了。
  皇后娘娘很生气，要毒死姜萝的马，被熙元帝关禁闭了。
  瞧瞧景耀都干得什么混账事儿，皇后太宠溺他了，还嫌不够丢人，摔断了腿还要怪马跑得快。
  连太子妃都能驯服的马，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被踢歪鼻子……
  一想起景耀，熙元帝就头痛。
  以后这个搅屎棍放哪里才好……
  过年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烦心事儿，在宫里参加一场宫宴，给熙元帝送上礼物，说点吉利话就行了。
  出来后再叫上几个小奉仪，大家在东宫里再吃一回。
  鸳鸯锅，汤底功夫下得很深，清汤骨香十足，辣汤后劲很足，一个个吃得肚儿滚圆，在姜萝这里领了压岁钱，围成圈守岁。
  由于是过年，也就没有玩什么影响仪容的游戏。
  坐在巨大火堆边上实在无聊，姜萝让人灭了灯，开始讲鬼故事……
  “话说有一个山庄，原先住了一家子人，家主乐善好施，来往的行人凡有借住的，他都乐意招待。有一回一群土匪进来，杀了家主，还将他的妻子女儿欺辱至死，抢光了山庄的财物，此后山庄就空了下来，夜夜都能听到哭声……”
  明明周围有这么大一个火堆，但在姜萝平稳清淡的声音里，一幅残忍诡谲的画面缓缓展开，让人为之悚然。
  当天晚上后半夜，除了姜萝，在场的所有人都做了噩梦。
  守岁夜讲鬼故事成了东宫的保守节目，一连三年都是如此。
  若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日子便很快过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品种比较古老的原因，三毛并没有发♂情，避免了尴尬事件。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选秀。
  不知道熙元帝会塞多少个美人过来。
  毕竟东宫这三年颗粒无收，大家都盯着景和，眼睛都绿了。
  太子可以有两位侧妃，四位良娣，八位招媛，十六位奉仪，如今只有四个奉仪，还有大把空位。
  太子妃不能说贤惠，也不能说善妒。
  她没有纳进半个美人，却和东宫其他奉仪们相处融洽，如同姊妹、挚友。
  待妯娌也极好，经常邀请二皇子妃、侧妃来东宫玩，感情不错。
  这样的太子妃，唯一的缺点，就是无子。
  就算他们送女儿进了东宫，不得太子宠爱，生个孩子也是好的。
  太子妃如此宽和，想来对太子的孩子也会不错。
  这回连低品小官都送了不少女儿进来。
  熙元帝虽然在为景和的事发愁，却也有些生气。
  他虽然四十九，大体上也是四十来岁，朝臣如此，是觉得他年老体弱，当不了多久的皇帝了吗？
  这么着急巴结新主子。
  一想到这里熙元帝就很生气。
  本来打算多指些女子去东宫，最后删删减减，只剩一个良娣两个招媛，还有四个奉仪。
  姜萝在东宫收拾出新的宫室，只等美人们进来。
  不知这回又会来多少美人？
  来了东宫都是她的人，务必让她们过得比家里还快乐。
  至于景和，他已经被忽略了。
  自从景和知道他不太可能有子嗣后，就再也没做过和谐运动，每天坚持做广播体操。
  晚上也是贴着床睡在姜萝边上，清心寡欲。
  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如今景和已经能连续不断、打出十遍完整的广播体操了。
  他的内功也打通了任督二脉，算是江湖上的二流高手。
  百脉俱通也有了一点希望。
  景和如今过得十分快乐，每天在朝堂上划划水，回宫了练练功，再和姜萝她们玩会儿，在逗大毛三毛玩一玩，这日子，神仙也不换。
  姜萝本来在东宫撸猫，结果姜蔓和姜菀来了。
  想到她们俩都在这回选秀里，姜萝也没奇怪。
  姜蔓前两年就定亲了，是个很好的人家，没多久她的未婚夫就得了一个庶子，还从青楼里买了一个花魁。
  姜家主动退婚，然后暗地里把姜蔓的未婚夫套麻袋打了好几顿。
  这回退婚了的姜蔓也在选秀名单上。
  姜菀倒是没定亲，但是她这个性子加出身，一不留神就容易被带进沟里。
  脑筋灵活一点才能过得好，姜菀被养得太规矩了。
  姜蔓要来东宫求见姜萝时，硬生生带上了姜菀。
  她倒是大大方方的，但姜菀明显有些没底气。
  靖国公夫人逝世好多年了，若是她在世，带着两个庶女拜见太子妃倒也没什么，如今两个庶女自动来拜，姜菀总觉得不合规矩。
  “阿姐。”
  姜蔓这两年长进了很多，一进门就亲亲热热叫了一声，眼睛里还有些水光，似乎十分想念姜萝。
  别说，刚开始虽然是装的，但一开始酝酿感情，心里还真有些想。
  姜蔓这回已经鼓足了勇气，但是一看见姜萝就想起了曾经被绣活支配的恐惧。
  和姜菀并排瑟缩起来。
  “过来坐，多日不见，三妹和小妹出落得越发好看了。”
  姜蔓见姜萝神色温和，便坐在姜萝指的方向，两人面对面坐在绣榻上，姜菀稍微拘束一点，只坐了半边屁股。
  “你们都在选秀名单上，可有什么意中人？”
  “若有意中人，人品不差，我可以做主赐婚。”
  两人都摇摇头。
  “可有什么要求？”
  “最好是个宗室闲人，有些钱财，不花心，没有庶子，长得好看的话就更好了。”
  姜蔓大大方方的，以她的条件，这样的人她也配得上。
  “我…我只要不嫁给年纪大、又爱打人的老头子就行了。”
  姜菀的声音很小，脸也红了。
  可见她这回来之前是被姜蔓胡说八道吓得不轻。
  “我先给你们看看，到时候选好了再告诉你们。在宫里也别怕，入口的东西谨慎些，不要见人家长得好，就被骗走了。”
  “若是有人对你们献殷勤，只管告诉我。”
  “阿姐真好。”姜蔓也没想到姜萝这么好说话。
  看来那些绣活没白做，心里喜滋滋的。
  “你们在宫里，代表的是姜家的形象，不需要这么低调。”
  十几岁的小姑娘，头上连朵绢花都没有，衣裳也很素净。
  “是。”
  姜萝本来就给她们准备了不少东西，衣饰用品，样样精致，重新拆了发髻，微微妆点一下，换了衣服，就是两个容貌姣好又有些相似的漂亮世家贵女。
  姜蔓看起来温柔又有主见，还有些与寻常贵女不同的执拗倔强，十分吸引人。
  她现在不太相信亲娘传授的绝技了。
  夫妻间应该平等相处，不是一方去讨另一方的宠爱。
  姜萝如今日子就过得很好。
  可见，女子婚嫁上重要的是男方人品。
  男方品行不端，得到了宠爱又如何？
  男方性子好，就算两人没有什么感情，也能相敬如宾。
  若是有共同话题，更能情投意合。
  姜菀温柔恭谨，看起来更内敛些，适合嫁给高门大户里的嫡次子。
  既不用做大家族里的宗妇，又不用忍让嫡幼子的骄纵任性。
  姜萝留她们在东宫住了两天，等她们回储秀宫的时候，底气足了不少，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在宗室子里扒拉了一圈，还真有一个适合姜蔓的。
  三皇子深居简出，喜欢经商，有眼疾，如今身边空空荡荡，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具体是什么眼疾却没人知道，既然经商，总不可能是瞎子吧。
  然而这是皇家内部的事，姜萝又没见过三皇子，只能等景和回来再问他。
  “三弟倒是不错的人选，只是你家三妹喜读诗书，和他相处得来么？”
  “别的不说，我家三妹可会赚钱了，我出府后，府里都是由三妹管家，花销变少了不说，下人也更听话了，食材、茶水样样比以前好了不少。”
  “孤竟看不出三妹还有这样的才能。”
  “所以说三皇子到底是有什么问题？”
  “大小眼。”
  姜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那个从来没有冒头的三皇子是个大小眼？
  “大小眼倒不是很严重，但是他不能分辨颜色，太医也没办法。”
  “那也不影响婚嫁，为何如今还没有成亲？”
  “他说天下女子都寡淡无颜色，有还不如没有。”
  “好像是这样。”
  姜萝也不知道三皇子的色盲到底有多严重，戴什么样子的色盲眼镜能看见正常的世界。
  “也许我能治好三弟的眼疾。”
  “当真？”
  景和有些狐疑，三皇子的眼疾可是先天的，神爱真能治？
  “试试，也许可行。”
  “也好，有机会我去找三弟说说，说不准真能治好。”
  姜家人口繁盛，姜萝三个哥哥都已经娶了妻子，各自有两个儿子，唯一有些可惜的是第三代没一个闺女。
  姜萝的大姐已经生了三个儿子，可见不是姜萝的问题。
  那就是景和有问题。
  熙元帝真不愿意这么想。
  内心深处终究松了口气。
  没有子嗣，太子的地位也不算彻底稳固。
  不愿想一些伤父子感情的烦心事，熙元帝转而念及秀女里的一个美人，他沉寂已久的情思又掀起了波澜。
  景和脸色很不好，一连洗了三次澡，姜萝问了宫女才知道是三毛发♂情♂期到了。
  它和景和非常亲近。
  最近三毛一凑近大毛就被狂甩巴掌，再加上大毛会爬树，不带三毛玩，它只能去找景和。
  抱着景和的腿疯狂抖动。
  景和的眼睛几乎都快辣瞎了。
  恨不得让人把三毛变成太监狗。
  想着兴许这段时间过去后它就能恢复正常，景和也没斩尽杀绝，只让人把它送去配♂种。
  景耀如今春风得意，他的正妃和侧妃都有孕了，这一点可走在太子前头。
  如今熙元帝第三辈只有几个公主出嫁后生的外孙，终究隔了一层。
  要是他在太子之前生下皇长孙，筹码又会多些。
  看看景和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下朝后就立刻回了东宫，从来不和大臣们拉拉近乎，政事上也没立过大功，如今甚至入了翰林院开始编书。
  一国太子，手里的权柄还不如朝中大臣，也是非常可笑了。
  就算是如此，景耀还是羡慕景和。
  他有个神仙一样的太子妃。
  景耀满院子的美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姜萝。
  入夜，景耀看见一个女子身姿纤细，笑颜无暇，就摸过去一把把她抱住，不顾她的挣扎，捂住嘴就开始。
  那女子泪水涟涟，景耀愈发激动起来。
  如今他视力不太好，尤其是到了晚上，更是模糊。
  反正二皇子府里的人，都是他的人。
  何惜蕊在他身后，高高举起一个大花瓶，对着景耀的后脑勺，狠狠砸过去。
  砰——
  景耀脑后一阵剧痛，倒在地上。
  “他…他死了。”瑞吉娜试了试景耀的鼻息，脸色煞白。
  “瑞吉娜，我们快走。”何惜蕊拉起她的手，这就要带她走。
  “我们、能逃去哪里？”瑞吉娜神色空茫，绝望死寂。
  “景耀是我杀的，必不会牵连你。”
  何惜蕊松开手，神色坚毅沉静，转身就要离开。
  “你我之间，又有什么区别。”
  瑞吉娜从背后抱住何惜蕊。
  冰凉的身体贴过来，软软的，眼泪落在颈间，灼热烫人。
  “若没有你，我一日都活不下去。”
  两人抱成一团，只觉得天地茫茫，无处可去。
  “我又没死，你们哭哭啼啼闹什么？”
  景耀从地上爬起来，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
  诈尸了——
  “妹妹还在养胎，我先带妹妹走了。”
  何惜蕊强自镇定下来，牵着瑞吉娜，快步离开。
  景耀摇摇晃晃，头晕地厉害，又栽倒地上。
  方才好像看见何惜蕊了。
  何惜蕊不是嫁给了景和吗？
  怎么在我的王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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