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镇没几天, 瓦兰意外从脖子上的孔雀石吊坠获取了变回双腿的能力。
  在玻璃管道的路面上拖行太久, 他的尾巴被蹭掉了许多鳞片。
  反映到双腿，就变成了一块块的缺损伤疤。
  小镇过渡到了秋季，弥留着夏天的残热。
  瓦兰换了浅褐色的阔腿齐膝短裤。
  这还是他们跟着贸小竹去见识大卖场时, 促销活动上抽中的奖品。
  裤腿肥大, 本是为无所谓穿什么的大老爷们准备的。
  瓦兰倒不在意。
  腰太宽, 就扎了衬衣后用腰带束起，搭配长袜短靴, 审美基本在线。
  至少罗伊没笑他。
  瓦兰坐在椅子上，双腿则搁在罗伊腿上。
  罗伊正引渡灵气，为他重新处理腿部的伤口。
  “别乱动。”罗伊捉着他不安分的腿。
  “哦。”
  瓦兰的视线划过罗伊认真时微蹙的眉峰, 又挪到挺直的鼻梁。
  他低着头，嘴唇不自觉抿着。
  “好看吗？”罗伊突然抬头。
  “啊……”
  瓦兰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罗伊轻笑一声, 嘴角旋开的梨涡在瓦兰的眼前晃了又晃。
  “好了。”他轻轻弯折瓦兰的膝盖, 放在地上。
  只见瓦兰大腿外侧, 膝盖，还有小腿和脚踝上，都被细致地用白棉纱布包扎好，医用胶带也贴得很整齐。
  罗伊继而叮嘱道：“这两天就别下海了，很快长好就不会留疤。”
  因为匍匐在地爬行, 瓦兰的腹部和胯骨其实伤得更严重。
  说话的时候肚子都还是疼的。
  对于这些部位, 他都是根据当时自检仪给出的建议处理的。
  再有其他什么, 就懒得管了。
  就连腿上的那些皮肉伤, 上过药后就准备任它自然生长。
  瓦兰忍不住说：“留疤也没什么……”
  被罗伊严厉地看了一眼，他的反驳声越来越小。
  伤口是一回事，一年多没有正常行走，瓦兰还得重新学会走路。
  所以罗伊跟贸小竹说他需要复健也是真的，只是说的时间太超前。
  “慢点来，别着急。”
  罗伊站在侧边，展开两臂，虚虚环着瓦兰，避免他跌倒。
  瓦兰长长吐出一口气，额头已经上了汗。
  刚练习了一刻钟，他的腿还有些抖。
  用自己的双腿重新开始走路的感觉，真是棒呆了！
  人类从幼生期慢慢生长至拥有行走的能力，一颗心就止不住想要运用这份天赋。
  艰难地翻滚，爬动。
  在还不停摔跤的时候，就想要飞奔快跑。
  “我想买辆自行车，单轮的那种。”
  瓦兰抓着罗伊的臂膀作为倚靠，这样就能让颤抖的腿稍微放松一下。
  “我还以为你更想学滑板。”
  肖家的书房里就有一块，蝴蝶型，中段有一节金属杆，可以扭动。
  罗伊干脆扶着瓦兰，往街道旁的长条靠背椅走去。
  两人都坐下来歇息，罗伊甚至拿出了一瓶水。
  出门之前收在水族箱的鱼饵罐子里，还是温热的。
  “小竹给我看了她收藏的宝贝漫画，人在跑的时候，快步摆动的腿就画成了车轮的形状，后面还跟着一串尾气。”
  瓦兰喜欢里面那个能飞的竹蜻蜓。
  贸小竹说这只是复制品，真品来自蓝星的中古纪年，现藏于公输市的联邦博物馆。
  不过光是为了这套漫画，贸小竹就花光了往年积攒的压岁钱，算是她的心头好。
  “独轮不怎么好掌握平衡。”
  “哈哈哈，我还想，等学会了，再买一辆代步车。”
  “两个轮子？”
  “对！那种充电的，小镇里也可以用。”
  翟晔的案子审理很快。
  原告找不到翟晔谋害秘书的直接证据，而涉及到智脑盖亚的问题，就是另外一个案子了。
  被告人翟晔当庭释放。
  这半年，因为诸神工作室的各种骚操作劝退了一拨玩家，但还有更多的人在坚守。
  诸神的官方论坛里，每天跟着知情人蹲案子进程的玩家不在少数。
  更多的人，是怕翟晔真的出了问题。
  那么这个五年前横空出世，五年后的现在，也没能被超越的超拟真全息游戏，就真的凉了。
  当然也还有翟晔本人的自来水。
  在这件秘书碎尸案上，他们无条件相信着，以翟晔大佬的眼界和能力，完全没必要去谋害跟了他十几年，不过刚刚辞职的秘书。
  「退坑送家当，roll一个今晚开奖，坐标麦克菲尔逊」
  人员：龙骑士两点一线 时间：07-08 回复：15363
  「竞品都没出来，ballball诸神别把自己作凉了」
  人员：天神右翼 时间：07-15 回复：4907
  「讨论智脑案的进——」
  人员：ay谷谷奈 时间：刚才 回复：1854
  肖家一家子的收入，包括瓦兰和罗伊的，来源大头都在诸神online里。
  贸小竹这个家庭依赖者，也操着十来岁的心，为诸神的未来捉急。
  不需要小舅舅天天盯着，贸小竹也没了去游戏里浪的心思。
  每每一放学回家，扔了书袋就开始翻论坛。
  如果不是要照顾萨米小朋友，她甚至有时候会忘记上线。
  论坛首页，挂在第一的就是退坑帖。
  诸神online一人一号，并且有着无法重生的特殊机制。
  玩家退坑的时候，若是不想之前的各种努力全部白费，一般就会把辛苦存的物资转送给亲友。
  当然还有像这位“龙骑士两点一线”一样，在论坛里随机一位回帖的同坐标玩家，然后赠送物资。
  贸小竹的视线扫过上面不相干的那些帖子，最后锁定在了“智脑案”上。
  翻看贴内讨论的时候，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翟晔大佬千万别凉，或者您真的不得不凉，那也别让盖亚凉。”
  诸神的一切都依托于盖亚的运算。
  自从第一次意外更新之后，诸神工作室的各位工作人员，包括翟晔自己在内，都没有修改权限的说法逐渐甚嚣尘上。
  官方一直没有站出来辟谣，最初打上的谣言标签不攻自破。
  因为谣言变成了流言，最终又成了玩家之间公认的真相。
  「花开院三千：最新消息，翟晔不能控制盖亚应该是真的。」
  「空想刺客wj：ls哪来的消息，还“应该”……（嘲笑）」
  「花开院三千：信不信随你，反正这个“天才中的天才”糊定了。」
  「托马斯回旋喷气556：糊不糊人家也还是蓝大钦定的天才。」
  「clkakaka：ls正解。」
  「诸神要凉：大尾巴的ncf别来扰乱视线，看清lz的标题再进好吗？！」
  「源女神永不服输：对啊，要讨论案子就正经讨论案子，反正我进来是想看石锤而不是撕逼。」
  贸小竹的指尖在光脑上滑了一长列下来，吵得怪凶，还没能看到紧要的。
  连着翻了几页，网友们还在打嘴仗。
  一个个嘴欠得很，到后来什么“你妈死了”、“你妈炸了”之类的污言秽语都出来了。
  想退出去，又不甘心，按着页面底部的箭头啪啪啪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黑衣主教：出来了出来了，诸神根本不是翟晔设计的，他们当初设计的游戏也是西幻背景，就是每个人进游戏的初始界面，还有那些sb验证小游戏。（手动狗头）」
  「gh678809：啊……当年真的要被那个走迷宫给逼疯了！猪脑阔只有三秒记忆！」
  「shelldown：哈哈哈哈哈哈，就这水平还百年一遇的天才，我看蓝大也要完。」
  「真香：ls有本事你做个出来我们康康？老实说，就那水平都够吊打一众贴图假全息了好吗？！」
  「绫波准人eva：吊打个屁，fs闭眼吹，也就比斩龙剑强了一咪咪。」
  「拔剑书生：哈哈哈哈哈，嗝，斩龙剑的粉丝脸真大，而且ls你名字里挂着eva，竟然跑来宣传东方玄幻，有病吧？」
  「木可可是只小可爱：ls+1，脸大如盘，这是看翟晔被拖下水，什么牛鬼蛇神都敢出来晃了。」
  这一页看完，贸小竹的心顿时瓦凉瓦凉。
  “没救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结果出的这么快。
  当年翟晔毕业后一起设计游戏的合伙人站了出来，拿出了他们的设计原稿。
  广大诸神online玩家登录游戏后第一眼遇到的场景，就是他们最初设计的游戏世界被拆分后的样子。
  还是翟晔太傲了。
  再怎么天赋过人鹤立鸡群，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对着他的王霸之气纳头便拜的。
  何况蓝大的天才那么多，集中营之称不是句假话。
  如果他勤勤恳恳，认真熬个十年二十年，刚好也就是现在这个年纪。
  以他的能力和那时已经掌握的技术，要研发属于自己的智脑也是很有可能的。
  更别说翟晔的母族郑家，是比拿下翡冷翠三百年的杭家还要出名的家族。
  联邦70%的星矿都是他们家首先发现。
  与政府合作后，让渡了部分开发权，同时也获得了更多的保护性便利。
  背靠这样的大树，研发智脑烧的星币他也完全出得起。
  但是，有捷径可走，还绕那么大的弯子做什么？
  突然找上肖家的源天韵如是说道。
  这个全身一丝一毫都是贸小竹理想型的女人上门的时候，肖景同在家，瓦兰和罗伊也正好都在。
  听了维拉转述的诸神online面对的严峻局势，瓦兰和罗伊都认为有认真了解一下事情经过的必要。
  刚从火车上下来，与肖景同的讨论还没有正式展开，肖家的门铃被按响了。
  “你来就是想和我们说，智脑盖亚是翟晔捡到的？”肖景同冷着脸问道。
  地底的世界先小镇一步进入深秋。
  对面沙发上的女人换了一身收腰的呢子，高跟的黑绒长靴过膝，卷发红唇。
  她背靠沙发，慵懒地翘着腿。
  甚至没人想起，礼节性地，为这个不请自来的女人上一杯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