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丁当带着几个小家伙打道回府的时候, 穆念慈已经醒了, 精神头也好了不少, 看见儿子头上也青了，衣服也破了, 嘴角还带着一丝丝的血迹，立即心疼的把杨过揽过来，小心的圈进怀里。
  杨过没想到自己不听娘亲的话出去打架, 娘亲也没有责备自己, 反而对他心疼不已，当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兴冲冲的跟穆念慈说自己刚才的英勇，大武小武也在旁边添油加醋，好像之前被人打到地上的不是他们一样。
  不过这样说也对, 他们三个人少年纪小, 能够跟一群大孩子打架不落下风，的确算得上不错了。
  看着三个孩子这样兴奋, 原本想要责备儿子不该带着杨过打架的三娘也咽下了嘴边的话。自从她决定离开丈夫，并且和两个孩子露了口风之后, 两个孩子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活泼了。
  “二位嫂子, 可别怪我多嘴, ”丁当看不下去这几个小家伙跟打了胜仗的模样, 凑上来泼凉水, “都是男孩子, 你们可没看见刚才这三个小东西有多狼狈, 都被人揍到地上去了，这可不像咱这样人家出来的孩子。”
  “没错。”三娘一眼就看出来丁当要做什么，立即装作不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你们两个这段时间可是松懈了，明明都已经开始学武功了，还能被一群小孩子打成这个样子。看来娘亲之前对你们还是太纵容了，从明天开始，基本功再多加一个时辰，等落了脚，娘亲就开始教你们内功。”
  大武小武一听要加功课，兴奋的心情立即低落下来，蔫头耷脑的回到娘亲身边，不情不愿的应是。
  杨过却对大武小武能够练武功十分羡慕。可是娘亲没有开口，他也不敢随意说话，只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大武小武，时不时用余光看看自己的娘亲，其中的渴望，哪怕是个瞎子都能感觉得到。
  穆念慈以前一直不允许杨过出去打架，更不要说教他练武了，她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平平凡凡做一个普通人，不要因为武功走上父亲的路。
  可是看看自己的儿子，虽然调皮，却聪慧异常，之前看他根骨就知道是一个练武的好苗子，跟他的父亲一样。若是能够有一个好的师父，相信他一定能够成为一代大侠的。
  她的武功本身也是不错的，不仅跟着杨铁心学了杨家枪，还受到过九指神丐洪七公的指导，身负逍遥游拳法，虽然比不上郭靖黄蓉有九阴真经降龙十八掌等武功，也算得上武林中数得上名号的人物。
  思及此，穆念慈抬头看了看丁当，见她饱含深意、好似看透一切的眼神之后，便知道她的顾忌，不会出现。
  “就是的，过儿，你娘亲我当年好歹也是行走江湖的人，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臭小子呢？”
  想明白了，穆念慈也就不再拘着不让杨过练武了，只是该笑话的她可一点都不会放过，哪怕对方是自己的亲儿子。
  杨过一听，立即发现了不对劲。往常若是发现自己出去打架，回来就算娘亲不骂，也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可是今天他听见了什么？自家娘亲竟然没有不开心？她竟然还能够这样平静的跟自己开玩笑？！小小的杨过此时脑袋已经不怎么会动了。
  看到小杨过懵懵的样子，屋子里的一众大人对视了一眼，憋不住笑了出来，大武小武原本垂头丧气呢，一听见大人们笑，不知所以，却也下意识的跟着笑。
  一时间，这个破旧的茅草屋里，充满了笑声。
  晚上，三娘和丁当把中午的猎物和野菜又做了一些，热了些干粮，就和着就这么吃了。吃完之后，三个小的就跟着三娘去洗漱睡觉了，莫愁去外面喂喂马，房间里只剩下丁当和穆念慈两人。
  “嫂子，可是想明白了？”
  “明白了。”穆念慈释然一笑，“过去我一直觉得，若是阿康当初没有习武，平平安安的做一个普通人，是不是就不会落得后来的下场。可是这么多年我忘了，阿康是阿康，过儿是过儿，他是一个独立的人，不会因为自己是谁的儿子，就真的变得跟他一样。”
  “嫂子能够想明白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丁当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跟嫂子你说一声。”
  “妹子你说，不用有什么顾忌的。”
  看到穆念慈信任的眼神，丁当稳了稳心神，思索了片刻后开口。
  “嫂子，是不是应该把过儿父亲的事情跟他说一说？”
  “什么？！”
  “嫂子先别着急，先听我一言。”丁当拉住了激动的穆念慈的手，冰凉的内力顺着两人的手进入她的身体，凉凉的感觉让穆念慈冷静了一些。
  “过儿父亲的身份我多少也知道一些，他的事情，当年知道的人不少。嫂子这些年一直没有告诉过儿他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过儿也不知道，一直觉得自己的父亲一定是一个大英雄。若是将来让他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他的父亲并不是心目中大英雄的形象，反而……我想过儿可能会受不了。”
  “若是早早的让他知道，并且跟他把事情讲清楚，依着过儿的性子，也做不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毕竟过儿的性情，嫂子你也是知道的。”
  “并且别人口中的，总比不上嫂子你这个枕边人了解的全面，由你告诉他，总比他将来听到什么只言片语的好。”
  随着丁当的话，穆念慈愈发冷静下来，听到最后，更是忍不住同意的点点头。
  是啊，在别人的眼中，她的阿康不是好人，可是在她看来，阿康只是被当时的形势所逼迫。若是丘道长早早告诉他自己的身世，若是义母没有整日以泪洗面，而是像郭大娘那样坚强的把阿康教养长大，若是义父义母没有逼迫与他……
  她的阿康啊……
  “无忧妹子，你说得对。”穆念慈虚弱的点点头，“只是这一件事，可不可以让我再想想？”
  “当然。”
  丁当当然不会不让穆念慈考虑，毕竟这是她的丈夫和儿子。而且其实杨康走到这一步，外因可是十分重要的，所以丁当也不会只说杨康的过错，那些导致他走到如今地步的外因，比如杨铁心，比如包惜弱，比如完颜洪烈，比如丘处机，她可一点都不会落下。
  看着穆念慈陷入沉思，丁当也没有再说什么，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把空间还给穆念慈。
  杨家的房子实在是不够，所以丁当和莫愁姐妹俩就直接在马车上休息了，三娘则带着孩子在偏房。
  一回到马车上，莫愁就凑了过来，一脸八卦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妹，赶紧跟我说说，你刚才跟杨家嫂子说什么了？是不是跟小过儿的身世有关的？”
  丁当点了点头。她们姐妹从小调皮捣蛋，经常趁着师父和孙婆婆不注意，跑到重阳宫，因此对丘处机的金国小王爷弟子完颜康，也就是牛家村的杨康有些耳闻。
  只不过在她们看来，杨康就算千错万错，最大的错根子也肯定是重阳宫里的丘处机的错。
  想想也不错，当年丘处机若是没有在牛家村外杀金兵，还一点掩盖都不做，就不会让受伤的完颜洪烈逃到杨家，被包惜弱救下，也就不会让他对身怀六甲的包惜弱一见钟情。若是他当时没有一挥袖子就离开，而是留下替他们清理好尾巴，郭杨两家就不会受如此家破人亡之灾。
  若是当初他没有因为一时意气跟江南七怪打赌，就不会去金国都城收还是小王爷的杨康为徒。若是他在收杨康为徒之后，便把他的身世告诉他，并且好好教导他武功，教育他做人的道理，杨康日后也不会因为生恩和养恩左右为难。
  所有人都有资格指责他认贼作父，只有杨铁心包惜弱和丘处机没有资格。可是偏偏喊得最大声的，却是最应该教导他的人，想想也是讽刺。
  “姐，我想等杨家嫂子告诉过儿他父亲的身世之后，就把咱们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他。”
  “我同意。过儿虽然是个孩子，但是我看他其实很成熟，有些事情能够看的明白。等到杨家嫂子说明白之后，咱们就跟她商量，一同北上去找师父吧。”
  做好了决定，姐妹俩扯了扯身上的薄被，沉沉睡去。
  正房里，一片黑暗，穆念慈躺在破旧的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直到天蒙蒙亮才勉强睡下。
  第二天一早，穆念慈就把想要去弄些野菜回来做饭的杨过叫了过来，一同过来的还有睡了一晚之后感情更加好的大武小武，三娘和丁当莫愁姐妹。
  听着穆念慈含着泪说当年的事情，杨过的心像是做了过山车一样，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直到最后，久久不能平静。
  大武小武没明白故事里男人是谁，可是他们都觉得，他变成那样，其实其他人的影响更大一些，便没有大人的顾忌，直接说了出来。
  听到两个小孩子童真的话，穆念慈的心情也有些不平静。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这个成年人，竟然还没有两个孩子看的清楚明白。
  “嫂子，其实我们姐妹也多少知道杨康的事情。”莫愁也开了口，“我不认识杨康，可是我觉得不管是不是他，在这样的环境下，可能都没有别的选择。”
  “人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大，他放不下疼爱自己的养父没有错，可是所有人都说他错，这种不被人理解的感受，肯定很难受。”
  是啊，就连她这个枕边人都不理解他，阿康当初应该是多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