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机还给韩城，沈冬至的神色已然恢复平静，语气也颇为轻松。
  “韩城，你先出去吧，我想和谭宗铭单独谈谈。”
  韩城自然是听她的，收了手机便起身往外走，正好碰到推门进来的谭宗铭。
  将会客室的门关好，谭宗铭步伐轻快的走到小猫身边坐下，身子微微侧过去，声音低沉醇厚。
  “生气了？”
  沈冬至抬头看他一眼，没说话。
  谭宗铭有些乐，明明是她在背后搞小动作，怎么生气的还是她？
  要不……
  他假装不知道让小猫再来一次？
  他这么想着还真就这么说了，沈冬至瞪他一眼，气氛这才舒缓开来，谭宗铭也继续跟她解释。
  “别生气，曹骏这个人心性阴沉，不喜欢别人在他的地盘打探。”
  好吧，这话一出沈冬至的气这才真的消了些。
  他把她接回来，应该也有保护她的目的，而且从这句话可以推断出曹骏不是他的下属，而是合作方。
  “晚上想吃什么？”
  沈冬至答非所问：“谭宗铭，谢谢你，不过我们的合作就到这吧。”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谭宗铭心头一震，他身子往后靠，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看来小姑娘已经知道我的目的了？”
  沈冬至也稍微放松了身体：“谭宗铭，我没有你大胆，所以我认输，同时我也退出。”
  谭宗铭正色：“愿闻其详。”
  安静的会议室里，沈冬至语速平稳不疾不徐，就像当初在怀森的会议室里那样将谭宗铭的计划分成了三部分。
  *
  【第一步】以光正的名义拍下合众金属。
  光正是光伟的附属集团，而光伟是金属业的龙头老大，又是国企，大家都会给这个面子，甚至合众内部也会为了讨好依附国
  企，将起拍的价格调低。
  这样下来的话，按照沈冬至的预估，光正拍下合众的价格应该会在40亿左右。
  【第二步】拍下合众后，将合众的资产业务转移到光正的附属公司光华制造。
  因为光华的规模不大，又完全依附光正，所以这个步骤应该会很快。
  【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那就是将整个光华的资产都转为私有化，最后全部落入谭宗铭和那个许经纬的腰包。
  可光华是国企，要如何私有化呢？
  这里就涉及到刚才沈冬至查询的信息了。
  ——光华制造公司不是国家控股，而是职工控股。
  什么是国企？资产都属于的国家的公司是国企，可这个光华制造公司却在国企不断改革进步的历程中，抓住了一个绝好的机
  会，将国家控股转变为职工控股，虽说名义上是国企，可实质却是由国家管理监督、职工持股的类国企。
  类为像，像成不了真，所以光华是可以私有化的。
  换句话说，只要谭宗铭让所有职工把股份都给他们，那他们就合法的拥有了一个“国企”，里面的资产也都是他们的了。
  至于怎么让持股员工自愿出让股份？
  谭宗铭他会有办法的，搞什么公会制度或者挨家挨户的动员都行。
  而拿到后又怎么安全转过去呢？
  谭宗铭也会有办法的，设计一个庞大的交叉持股方案就行，搞个十几层再收购，总能让人看花了眼摸不着头脑。
  现在看来哪用十亿，三四亿就能撬动这个盘子，因为这个计划本质是用国有资产购买私人资产，再将国有资产转化为私人资
  产。
  真是完美的三角循环。
  另外沈冬至觉得那10亿应该是给那个许经纬的，毕竟许经纬还在体制内，不敢吃那么多，怕噎死。
  *
  听完沈冬至一席话，谭宗铭沉默了很久，最后他抬手给她鼓了几下掌。
  ——她比他想的还要聪明，起码聪明十倍还不止。
  “怎么想出来的？”
  沈冬至语气轻松：“以前一直钻牛角尖了呗，还想着你怎么让许经纬肯10亿卖给你，其实你根本不是买，是……抢。”
  ——这世界的蛋糕就这么大，要想赚钱就得从别人手里抢，合众不是能抢的对象，许经纬也不是，那还能是谁呢？
  只能是家大业大的国企了。
  谭宗铭笑，抢这个字他喜欢。
  “那为什么要退出？一起赚钱不好吗？”
  沈冬至起身站在他面前。
  “谭宗铭，你有软肋吗？”
  软肋？
  眼前闪过许多人的脸，谭宗铭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但显然沈冬至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她俯下身盯着谭宗铭，手指轻轻划过他的下巴，眼底全是冷意。
  “谭宗铭，不管你有没有，我有。”
  “我这个人讨厌坐牢，很讨厌，非常讨厌，这样够了吗？”
  这是谭宗铭第一次从她语气里感受到恨意，他突然想到了当初沈冬至因为他进看守所的事。
  他知道，看守所就是另一种形式的监狱。
  小姑娘心里……其实是恨他的吧？
  “那就这么退了，不心疼？”
  沈冬至笑：“不心疼啊，谭总不是要把合众的收益给我吗？好几十亿呢。”
  谭宗铭一愣，他什么时候说要把合众的收益给她，可话到嘴边他才惊觉不对。
  ——沈冬至只怕还猜出了些别的东西。
  “你还知道什么？”
  沈冬至依旧笑着，还伸手帮谭宗铭理了理领口。
  “谭宗铭，我知道你不怕，因为你做的事好像都是合法的，可是我不知道……把国有资产转移到国外也是合法的吗？”
  刚才沈冬至还留了一步没讲。
  ——第四步，在光华引入国外投资者，将国内资产转化为国外资产，彻底摆脱国家的制度法律约束。
  这句话说完两人沉默了很久，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你在这个圈子里搞是一回事，你要弄到国外去就是另外一回事。
  谭宗铭思考半晌：“不给我留点？设计交叉持股很费钱的，那些律师敲诈了我好几千万。”
  沈冬至摇头：“不留。”
  说到这她一顿，语气更轻松了：“而且你不止和许经纬合作吧？还有其他人对不对？合众才60亿，根本不值得你忙活大半
  年，让我猜猜，合众只是三分之一？还是四分之一？”
  谭宗铭看着很心痛的模样：“那要是我不给呢？”
  沈冬至叹气：“那就……监狱见？我相信国家机关一定对你转走的上百亿特别感兴趣。”
  说完她还眨了眨眼睛，语气特别认真：“我会给你送水果的。”
  谭宗铭叹气：“你就不怕自己也进去？”
  沈冬至笑的甜美：“不是还没和光正签合同吗？至于你……保险箱里应该已经锁了不少类似的合同文件了吧？”
  说完她站起身，声音一下冷了不少。
  “所以谭宗铭，你自己去和光正合作，再找其他的由头把钱给我，从此我们两清，我忘了你差点送我进监狱的事，你也可以安
  心的当我今天没来过。”
  谭宗铭没说话，他知道沈冬至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这个女人还真是……
  无情到让人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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