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换位思考的时候，还是要换位思考一下的嘛。
  等她拉完一曲，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自己上工天数的王函西道：“又到月中了，新人又要进来了。”
  姜曜想起他那个习惯，问：“要不要给你放一天假，好让你继续回顾初心？”
  王函西还没来得及高兴，她便已经露出资本家的嘴脸，“放一天假扣一个点，假后上工你就拿九个点的提成哦老王哥哥。”
  “……算了。”
  王函西起身，快速扭转脚步离开这片空气里都染上了姜曜毒的地方。
  自言自语。
  “我搁你这儿找什么不痛快，我是有病吗我。”
  落日似火，缓缓下沉。
  最后一丝余晖落下时，姜曜准备收拾东西回家，一转脸看见蹲在地上捧着脸，不知道听了多久的唐甜。
  唐甜最近总来，还没放弃说服姜曜跟她一起组乐队，这次更是抱了把贝斯过来。
  见她停下，女孩蹬蹬跑到她面前，脸颊红扑扑的，进行每日一劝。
  “阳阳，多了一天时间考虑，决定加入了吗？我在南区找到一个会打鼓的男生，你要是会吉他的话，咱们再招个键盘手就好了！”
  姜曜把小提琴放琴包里，“不会，不考虑哦。”
  “为什么不啊，你也很喜欢音乐不是吗？”唐甜很不理解，“还是说你只喜欢古典乐，可你有时候把小提琴也拉出了摇滚范儿啊？”
  “那你也可以自弹自唱呀，非拉人一起干什么？”
  唐甜：“我一个人不好意思嘛……”
  姜曜避开她要碰到自己的手，微笑反讽：“你这么热爱音乐，怎么能不好意思呢？”
  “可是音乐要大家一起玩才热闹呀！”
  “……”
  姜曜有时候是挺佩服唐甜的，脸皮厚度和适应能力一起加强，好像真把平安小镇当成正常社会那样生活了。
  “南区的人真就不管你？”
  唐甜闻言抿唇一笑，脸上露出点羞赧。
  “没关系的呀，这个我问过了，说是不要紧的……吉他我已经拿到手了，还有电子琴和鼓我都会找来的嘿嘿嘿。”
  她这一笑给姜曜笑得汗毛直立，总感觉今天的唐甜特别缠人也特别脑残，眼角眉梢带了点春意。
  姜曜多看了她一眼，唐甜自己的就按捺不住了，凑过来小声道：“其实，我谈恋爱啦！”
  “……”
  丧尸本里看起来挺正常的一个人，竟然是这种德性。
  姜曜抽了抽嘴角，“恋爱了？我看你是被人骗了。”
  唐甜没想到她上来就给自己泼了一桶冷水，还挺不服气：“只是谈个恋爱，怎么就被人骗了？我还什么都没跟你说呢！”
  姜曜根本就不想听，看在她也确实是个乐友的份上，多说了一句：“你自己想想就知道，这种地方，谁会有心思搞这种没用的东西？哦，除了你。”
  唐甜听不进去，反驳：“我觉得不是，越是在这种环境，情感需求应该更强烈才是。生活已经这么难了，不是更需要有一段真挚的感情来治愈吗？”
  她振振有词，姜曜拉上琴包的拉链，把心爱的小提琴在背上背好。
  “随便你。”
  姜曜最近作息调整的非常好，八点钟准时上床睡觉早上六点钟准时起床做广播体操，睡满十小时，年轻又健康。
  这会儿得有六点了，她还赶着去吃饭呢。
  “别走……”
  胳膊被人从后面拉住，姜曜回头，对上唐甜哀求的视线。
  “再听我说会儿呗。”
  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食盒，用来勾引饥饿的人类。
  “我的手艺超赞的，你知道的对不？”
  姜曜看着那个四四方方的大便当盒，想起那碗简陋但香气四溢的泡面，稍稍提高了点对唐甜这个人的评价分。
  虽然是个恋爱脑，但她依然是聪明的，依然能够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值得钦佩。
  两人在广场边上的长椅坐下，唐甜打开盖子，露出满满当当一食盒豪华寿司。
  “食材有限，我发挥了一下想象力，可能有些种类你会觉得很奇葩，但我保证好吃。”
  她用筷子给姜曜夹了个，“这是照烧鸡腿肉丁寿司，你肯定会喜欢的。”
  “还有这个叉烧肉寿司，也好吃的。”
  “再吃一个这个纯粹的拍黄瓜寿司，爽口，就一点都不腻了。”
  姜曜接连被投喂，美食增长了她的耐心，乖乖地张开嘴巴。
  一顿饭美美吃饱，还能把剩下的捎走……姜曜掐指一算，发现可以把剩余的十分钟吃饭时间留给她。
  “南区多的是人愿意听你说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吧，来找我干什么？”
  唐甜惆怅叹气：“因为不能跟他们说呀，我又实在憋得慌……”
  不能说。
  姜曜动了动她价值千金的脑瓜子，沉默片刻，问：“你跟谁谈的恋爱？”
  唐甜一惊，连着“你”了好几声。
  “傅叔叔？”姜曜先猜了一个最不能说的，转念一想又立刻否决，“不是他，没有人看得上他。那是……徐行？”
  这个名字出来后唐甜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了，脸通红通红，跟拔了火罐似的。
  发现周围的人被她的大动作惊动，她赶紧用手挡住脸，又坐了回去，凑在姜曜耳边化身音量最低的尖叫鸡：“啊啊啊你怎么知道？！”
  姜曜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她，“除了这两个人，还有谁不能说？你总不可能跟北区的人谈恋爱。”
  那不是正确的选择，唐甜不会做。
  “好吧。”唐甜脸红过后，甜腻腻地笑起来，“就是他啦，我根本就不好意思跟队友们说，他考虑我的心情，也说可以暂时不公开~”
  姜曜抽了抽嘴角，想到当初在酒馆徐行紧紧扣在某个身材火辣的姐姐腰上的那双手，心道不公开肯定不是因为考虑什么心情。
  姜曜本人没有恋爱的经验，也不懂为什么要恋爱，但她是资深的少女心事聆听达人。
  以前很多女同学都会跟她汇报恋爱进展，见证过许多分分合合的她，也算是经验丰富吧。
  她那些女同学里，但凡跟成熟的社会人交往的，没一个撑过半年。
  唐甜和徐行，就是女高中生和社会老油条的搭配，唐甜只会被徐行玩弄在股掌之间。
  姜曜在脑子里想了一圈，郑重道：“你要不换个人谈吧，那个叫张黎的怎么样？”
  “别开玩笑啦，张黎哥和悦心姐暧昧着……呸。”唐甜打住，“你怎么老泼我冷水啊，不跟你说我的了。阳阳，我听说你身边有个男哑巴，说是什么都听你的，他是谁啊？”
  姜曜半垂的眼睑往上跳了下，眸色渐深。
  唐甜撇撇嘴，“其实我今天是带着目的来的啦，他最近一直在找那个哑巴，找不出来可烦着呢，我不想他不高兴，就想自己能不能帮上忙……阳阳，你要是告诉我的话，我给你做一个月的饭，保证不重样！”
  “那是北区的人，为什么非找到他不可？”
  “我也这么问了，然后他说，就是因为找不到，所以才非找到他不可。”
  反向套话成功的姜曜蹙了蹙眉头，“徐行也找不到这个人？”
  唐甜点点头，“他说这个人就跟凭空出现似的，他都怀疑平安小镇到底有没有这个人了。”
  一个人得有多低调，才让最早几批进来的徐行都对他毫无印象，甚至刻意去找都发现不了他的行踪。
  唐甜抱怨：“我男朋友都找不到的人，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他不是玩家，其实是从副本里走进生门混入玩家群体的npc啊？”
  姜曜之前不在乎也无所谓，但如果真的就连徐行都查不出身份，要利用唐甜来她这里打探的话，那她可能是得留意一下了。
  “你可能是帮不上忙了。”姜曜背好琴包，拿上大食盒站起来。
  唐甜疑惑地看着她。
  姜曜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人在哪儿，如果徐行比我先找到了，你偷偷来告诉我一声，我就答应加入你的乐队。”
  唐甜瞪大眼睛，立马就把要帮徐行找哑巴的事情给忘了，只剩乐队组建有望的喜悦。
  “真的吗？！”
  什么男人，什么爱恋，哪有乐队重要！
  策反成功。
  姜曜对她眨了下眼，“真的哦，姜阳阳从不骗人。”
  今天加入乐队，明天立马退出这种操作也是可以有的。
  沉甸甸的中华切片饭团在胃里一点点消化。
  姜曜慢慢走在路上，脑子里还在想哑巴的事情，一时不察竟走到了早已被自己舍弃的那条路上。
  前方不远处，傅醒的自闭书屋扎眼得很，还有一男一女正从门口走出来。
  刚才还提到的张黎叉着腰，管比他快一步的女孩叫“心心”，有气无力地喊着“怎么办”。
  姜曜掉头的脚步一顿。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他们要是不能说和，咱们以后的日子都会这么难过。”林悦心抱着记录本，理智分析。
  冷清的街道上，张黎摊开手。
  “那完蛋，我看这次傅队没有让步的打算了。”
  “所以我们只能指望队长低……”林悦心说到一半，在昏暗的夜幕里看清姜曜的脸，拽了张黎一把。
  后者身上的懒散即刻收起，朝姜曜点了下头，便和林悦心一起匆匆离开。
  这会儿距离书屋只有十几米路了，姜曜懒得再走回头路，加快步伐试图一口气通过这个晦气之地。
  没想到刚走到书屋门口，里面的人正好出来，撞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