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门关上之后，三名传奇都感受到了从魔网中传来的奇妙反馈，他们知道兰特用自己的神职，让房间里的魔网与外界的暂时断开，保证了这次谈话的机密性。
  路易斯神都在刚才参观水下魔炉间的时候，就在魔网中悄悄侦查了一下，这一查不要紧，他发现魔炉的周围500米，至少有20尾人鱼正在游动。
  数千年的半神经验告诉路易斯，这20尾人鱼，全部都是高阶，或者最起码达到过高阶的魔法水平。
  20名高阶，放在巨龙议会里，是足以影响平衡的力量，放在魔法学校里，绝对能撑起一个水系魔法学院了。
  “然而兰特是如何弄到这么多活体人鱼，又是如何收服他们的？”路易斯一边思考，一边就看到了气定神闲的修铭。
  这头胖熊猫的能力并不亚于克莱恩或者自己，自己发现的一切他二位也应该都知道了，然而从熊猫的脸上，不难看出他早已知晓一切，甚至就是兰特支持者。
  “兰特，你有这么多的人鱼高阶，那他们到底信仰哪位陛下呀？”路易斯·神都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克莱恩虽然没有接话，却也很关心这个问题，虽然他知道兰特这些鱼的来历，但他不认为兰特可以处理好这其中的关系，尤其是人鱼族的信仰问题。
  人鱼在几万年前确实曾经信仰天空与海洋之神的京河，但是几万年过去了，他们只信仰利维坦了。
  兰特看了一眼修铭，微笑着说道：“各位阁下，你们在魔炉室看到的那些人鱼高阶，都信仰魔网和魔炉，但未来温泉湖内的人鱼绝对不会只有这些，我已经在居住区内部配置了京河陛下、白鲸神与奔马河神的神庙，至于人鱼们的信仰……”
  修铭立刻解释道：“兰特陛下是他们的领主，而红龙岩会配套神职者，让他们重新皈依到真正的海洋与天空之神——京河陛下的信仰，这一点两位阁下可以放心！”
  修铭已经看出来了，要不了一年半载，赤铁湖内就将拥有上千名人鱼，他们会跟相同数量级的海兽族共同生活。
  传奇鳄鱼克洛克的主要任务，不仅有调节两个种族之间的矛盾，还要承担所有水族的大祭司一职。
  看着兰特和修铭一唱一和的样子，路易斯和克莱恩就明白这俩人早就勾兑好了，现在就是给他俩一个说法，让两个人给各自身后的神皇和魔皇带话。
  路易斯皱着眉头说道：“看来两位已经有了很细致的规划，那今天兰特你请我们来……”
  “当然是因为奔马学院希望跟纯净之塔和帝都魔法学院一起合作，”兰特赶紧进入正题，“经过一些探索，我们已经可以确认，人鱼族已经几乎丧失了他们曾经辉煌璀璨的魔法传承，曾经建立在特定音域的法术体系已经完全失散。
  我们希望能跟帝都两所最重要的魔法学校携手，基于人类记录、江豚族施法方式以及人鱼族的回忆，共同追寻人鱼族曾经的魔法体系。”
  “听起来很好，帝都魔法学校确实也有一些水精灵族的师生，”路易斯说道，“不过兰特，我很想知道这个项目能给学校带来什么？”
  虽然路易斯很高兴一位司职魔炉和魔网的准神，能够主动寻求与帝都魔法学校的合作，但毫无疑问这样的合作必须是互利的，魔皇可不是红龙岩，对于海洋没有那么大的兴趣，更何况探索人鱼魔法也会遭来海洋神系的恶意。
  兰特当然理解路易斯的顾虑，赶紧说道：“如果没有水下魔炉，能带来的确实非常有限，然而一旦水下魔炉可以批量生产，帝国境内的湖泊就能成为全新的魔植田。人鱼族可以打理这些水中田地。”
  路易斯点点头：“听起来还不错，但是帝国真的在淡水湖泊内大规模铺开水下魔炉，恐怕会引发海洋与陆地的全面战争！”
  “我记得，海怪们本来就是帝国的敌人！”熊猫人不客气的说道，“我能理解帝国现行与海族停战的态度，但是我必须提醒两位阁下，现在统治海洋的那个伪神，可是靠着夺取其他神明的神国上位的，难道你们人族诸神就敢肯定，那些怪物不会对你们也来一场谋夺神职？”
  克莱恩赶紧说道：“修铭阁下，现在的帝国与当年有所不同，人族诸神将自己的神国与魔法塔相连，那些海怪进不去。”
  眼看着三个半神传奇就要争吵起来，兰特赶紧说道：“三位阁下，我希望你们能用更长远的眼光看待这个问题，根据现在水族的规模，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内陆的人鱼、海兽和海精灵高阶的总数就能达到海洋中的数量级。”
  兰特并非大放厥词，大陆上的水域总面积虽然小，但真铺开水下魔炉之后，每一都将成为水下城市和魔植园区，能够承载的水族高阶自然会不断攀升。
  而海洋之中的主要魔藻和魔鱼产区，全部分布在大陆架上，更广阔的深海中反缺少足够的魔藻，养不出高阶以上的强者出来。
  “我相信那样的日子不会太远，到时候海洋到底谁说了算，也未可知呢！”兰特很自信的说道。
  兰特的自信，让克莱恩和路易斯感到了某种恐惧，眼前的这位高阶领主虽然对自己领地以外的土地没有兴趣，却丝毫不把海洋的神祇放在眼里，但更可怕的是，他的傲慢有足够的实力作为依仗。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相信京河陛下一定不会吝啬与海洋有关的神职，这点兰特陛下可以放心！”修铭笑道。
  第955章 时代的对话
  “既然兰特陛下你如此坚定，我回去之后会向魔皇陛下汇报，未来帝都魔法学校可以跟奔马学院，尤其是温泉山分院共同合作，”路易斯明白兰特请他和克莱恩过来的目的，人鱼族、海兽族、江豚族，这些种族虽有极大的水系魔法天赋，但对于魔法的理解和研究，终究不如人族，尤其是最强大的两所魔法学府更精进。
  在地精时代早期，也就是利维坦发动叛乱，剥夺了京河的海洋神职之前，人鱼族和海精灵族对于水系魔法、魔藻养殖，乃至对于海洋的探索都是极为深入的，然而那场叛乱之后，海精灵元气大伤，几乎只能躲在诸如白山半岛等少数几处基地之中苟延残喘。
  人鱼族虽然后来兴盛，但整个族群再未出现过半神或者传奇，他们如同兽人一般完全成为了海怪的附庸。没有传奇强者的带领，高阶对于魔法的理解限制在了一定层面，整个族群对世界的认知甚至逐渐退化。
  “我们魔法学校有几位水系的传奇，他们可以轮流进驻温泉山学院。”
  “我可以请海精灵族的国王过来，他跟娜塔莎有点私交，”克莱恩也说道，“我相信这里也可以成为海精灵一族的学校。”
  “太好了，我相信几个月之内，温泉山学校就会拥有第二台水下魔炉，到时候……”
  “兰特陛下，无论您开多少价格，红龙岩都希望购买下第二台水下魔炉。”修铭立刻说道，他已经看明白水下魔炉对于魔藻的重要意义，并且红龙岩内的那位魔藻半神灵株，恐怕已经等不及这台魔炉了。
  “当然，不过我相信未来的水下魔炉绝对不止1、2台，最急需的地方都能有。”
  看着兰特和修铭这番颇为默契的对话，路易斯感觉到一阵头疼，奔马平原上的政权，从古帝国以来，一直都是帝都的追随者，然而现在的夜麒城掌控者，毫无疑问瞒着帝都所有派别，与红龙岩分享了一些隐秘信息。
  一旦奔马平原成为第二个巨龙王国，那么龙族控制的帝国面积，恐怕就与帝国核心区相当了，那时候的帝国，还能管自己叫人类帝国吗？
  想到这里，路易斯更坚定了自己的观点：必须用财政厅的魔炉券，限制和规范兰特在帝国境内的魔炉安装。
  帝都不介意兰特成为魔炉之神，但帝都希望每一台魔炉都按照自己划定的位置安装，魔炉产生的所有金币，都按照财政厅的意思发行，这才是魔炉券的意义。
  想到这里，路易斯再度开口：“兰特陛下，既然你谈到了魔炉，我还想跟你讨论一下魔炉券的问题。”
  兰特当然知道路易斯要讨论魔炉券的问题，事实上他今天专门邀请路易斯来，主要原因也是这个。
  “校长阁下，我想我在之前跟弗兰克阁下的讨论中，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我赞同他关于魔炉安装应该在帝国控制之下的论断，但对于魔炉券本身有很大的怀疑。
  我认为魔炉不应该金融化，这是在重蹈地精帝国的覆辙。”
  “我想跟您讨论的，恰恰就是这点，”路易斯一边说，一边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了几百块地精时代的金属板文献。
  “我听说您是在挖掘了一处地精遗迹之后，才坚决反对金融的，但是从古帝国时代开始，我和魔法学校同僚们参与的遗迹挖掘几已经有数十处，从这些遗迹之中，我们发现了从地精帝国初期，到末期几乎纵贯整个帝国所有时期的文献材料，仅仅是这几十万份材料，就支撑起了学校内的一个学院。”
  “并且我可以非常明确地说，地精帝国真正的兴盛时段就是在魔炉金融化之后，在那之后才达到了一个巅峰时代，这个时代持续的时间，超过了古帝国和今天帝国的总合，而地精帝国的灭亡，与所谓的金融化没有任何关系。您对于金融的误会，完全源自于某一份孤立文献的偏见。”
  “兰特，路易斯阁下这些文献，我也几乎都看过，反倒是你说的所谓地精时代的文献，我们都是第一次听说。”克莱恩也附和道，“如果你确实发现了哪些重要的资料，不妨也跟我们看看，让我们都见识一下。”
  克莱恩作为纯净之塔的首席传奇，其实支持兰特的方案，即由皇室成立基金主导所有魔炉的安装，但求知欲让他非常好奇兰特向皇帝呈现的那份地精金属板的来源。
  “三位阁下，我今天的也确实想讨论这个事情，”兰特颇为自信的说道，“我现在就可以把我的依据拿出来，只要两位能够证明地精帝国并非亡于金融，我当然可以不再坚持我的观点。”
  兰特一边说，一边走到了一扇木门边上，这扇门在领主房间里，通常都是通向茶水间或者楼梯间等小房间。
  看着兰特打开门扉，路易斯还说了一句：“那就请您把那份……”
  没等半神说完，门已经打开了，与每一位阁下所想的都不一样，门后站着一位高大的地精。
  “向各位介绍一下，奥瑟·普拉格，曾在地精帝国机械委员会担任过1750年的半神委员，并在委员联席会议上，做过连续5届的机械委员副主席，”兰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老地精引到了路易斯和克莱恩面前。
  “他在担任机械委员副主席的500年期间，审核了包括金融委员会、机械委员会、魔法委员会、委员会审计组在内的数万份文献，我对于地精时代金融情况的全部了解，都来自于奥瑟的口述。”
  “这不可……”路易斯·神都手上仍然拿着一份地精时代的文献，虽然他也听说过地精时代的某些存在，通过各种手段成为了这个时代鼠族的神祇，但他从未想过能有一位以地精本体的形态苟延残喘到了今天。
  “居然有这么多材料……”奥瑟·普拉格没有搭理三名传奇，反而走到了路易斯拿出来的几百张金属板前，随便挑出来两个。
  “这是金融委员会的调查报告？”老地精稍微摸了一下，就读出了文件名，“这是议会审计组的调查……”
  第956章 时代的对话2
  经过了几个月的改进，老地精原本笨拙的蜘蛛机械，已经被改进的非常精细，从他座位后面伸出了8个机械臂，不断拿起金属板，送到地精眼前阅览之后再放下，如流水线一般仅用了几分钟就让他看了大半的文献。
  “你们拿这些文献，是想表达什么吗？”大概又过了5分钟，奥瑟·普拉格看过了所有的金属板，转头询问路易斯。
  “我……我是想说，地精帝国是发达的金融系统的受益者而非受害者……”
  “就这？”奥瑟皱了皱眉头，“当年如果金融委员会把这么多文献一股脑抛给联合委员会，就为了证明他们存在的必要性的话，那恐怕早就被赶下台了！”
  此刻奥瑟的魔法水平，也只是比正常的大魔导师好一点，然而达到半神的路易斯·神都在他面前，仿佛是一个犯了错的学生。
  他甚至有些磕磕绊绊地说道：“我要表明的就是这个，没有任何一个文献能证明，金融导致了地精帝国的灭亡……”
  “废话！所有的文献都是那群玩金融的家伙写的，他们写的时候帝国没有灭亡，他们自身是金融政策最大的受益者，他们为什么自讨没趣，告诉世人自己的工作会灭亡帝国？”
  “这……”
  “帝国灭亡的时候，一群巨龙如同乌云一样排布在空中，把他们像虫子一样吞噬掉，他们当然没有任何机会忏悔，更不可能写文件检讨，你说的那种文件当然不会存在。”
  “啊……”路易斯几度想开口，又几度闭嘴，从古帝国时代以来，他已经很久没受过这样的气了。
  “还有，我看过你们那所谓魔炉券的方案，实在是……”老地精想了个词汇，“多此一举，莫葛鲁克遗迹里面就有星空传送法阵的方案，4台魔炉就足以捕获一颗几万吨重的贵金属小行星，只需要一两天的运行，就足以带来数以亿计的金币，不比你们费劲吧啦的从各个家族里面扣钱容易多了？”
  “您是说真的？”克莱恩一下子来了精神。
  “为什么是假的，你以为帝国几万亿的金币是把大地挖空获得的？”
  克莱恩当然知道地精的金币是怎么来的：“我是说，以人类现在的魔法水平，已经可以进行兴集采矿了？就像您帝国当年那样？”
  “那是当然，别看现在你们的帝国虽然不如我们那会强大，但是比帝国末期贪婪多了！”
  “啊这……”
  “我当年成为从神的时候，魔炉刚开始在帝国各个城市里铺设，那时候没有哪个从神想着金币，想的都是让我们的种族能成为第二个神裔族，成为一个庇护整个大陆诸部的帝国，”老地精没管路易斯和克莱恩的脸色，而是专心回忆着当年的景象。
  “那时候，帝国金融委员会的前身还是一个高效、进取的组织，他们致力于为每一个有朝气的城市提供充足的资金，不让任何有潜力的魔法、人才或者技术被埋没，包括我在内的几十位机械师都是获得了他们的资助，才成为了从神”
  “那时候，帝国已经安装了上百台魔炉了！”老地精看着路易斯，加重了语气说道，
  “可是一切的灾难，都在莫葛鲁克那个混蛋把金币和魔炉挂在了一起，从那之后，自金融委员会开始，然后是魔法委员会、联合委员会然后是整个帝国，都陷入了亢奋一般……”
  “请阁下稍等，”路易斯突然打断了奥瑟的话，“即便您说的都是真的，可帝国也并非亡于金融，事实上当时有一批邪神……”
  “你是说，有一批赫利徳的信徒，侵占了几名委员的神职之后，才导致了帝国的覆灭？”
  “什么？”老地精的话一下子引起了兰特的惊觉。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一个拥有数百位从神，几十位正神的种族，难道会因为其中几位从神被侵占了意识，就酿成了种族性的灾难？”
  “这……”
  “你说的没错，当时赶上赫利徳陛下的转身，几位不同委员会的阁下，被祂的信徒所侵占，然而在联合委员会的层面，这种侵占的比例是微不足道的，但可怕的地方在于，当时整个帝国的所有从神正神，都已经陷入了某种疯狂，每一位从神都坚定的笃信地精种族是超越神裔族的存在，笃信即便是古神的神职，也会像金币一样信手拈来。
  所有的个体、组织、城市也不再探索任何真理了，他们只想着更多的金币，相信一切的问题都能通过金币解决。”
  “一直到，他们认为魔网本身，也不过是金币的附属品……”老地精的语气冷了下来，“然后整个地精种族就脱离了魔网，成为了龙族的点心。”
  房间陷入了安静，这是第二次听奥瑟讲地精帝国的覆灭，但兰特还是陷入到了深深的担忧之中。
  良久，奥瑟看了眼路易斯，询问道：“你是当年那28个家族的后代吧？”
  “是的，当年的普罗米勒家族……”路易斯点了点头。
  “什么……”老地精和半神的对话一下子让兰特摸不着头脑。
  “二十八圣家族，是指人类之中具有古神血脉的28个家族，”克莱恩贴心的解释道，“在地精帝国时代，当时的帝都里就有相当的人族担任了魔法师，其中二十八圣家族是最强大的魔导师家族，皇室所在的奥古斯都家族，以及魔皇、帝国首相、帝都庇护者都是这些家族的直系后代。”
  “好家伙，真是王侯将相的种呀……”兰特心里感慨道。